萧红23岁时写了《生死场》,鲁迅在序言中称赞“它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世人赞赏一个女子用细腻灵活的笔触写就了宏伟的人间史诗,胡风还将它的原名《麦场》改成《生死场》,也足以彰显它的不凡。
一只在大道边啮嚼树根的山羊挑开了《生死场》的帷幕。在一个男权至上的乡村里,生与死犹如旋转门,日夜不停,有人从这个门生,有人从那个门死。五姑姑的姐姐刚生了孩子,一落地便死了,“女人横在血光中,用肉体来浸着血”;月英生了病后遭遗弃,丈夫将她的棉被也夺去,让她在自己生了蛆的排泄物里等死,后来她的眼睛绿了,牙齿也绿了;金枝生下了女儿,丈夫看了生厌直接摔死自己的女儿……书中的女人比男人流着更多血,她们的身体在田野里被蹂躏、在草房里被撕裂、在病榻上被践踏,她们被千夫指,被万人弃。而她们只有这一副没生病的躯体才有价值。
《生死场》里女人们被殴打、被男人索取身体、被抛弃折磨的画面戳得人胆颤心痛。她们甚至不如山羊、菜棵重要。金枝的母亲会因为她摘错了柿子就一顿毒打,“母亲一向是这样,很爱护女儿,可是当女儿败坏了菜棵,母亲便去爱护菜棵了。农家无论什么菜棵,或是一株茅草也要超过人的价值。”
文中将女人生死较量提升到高潮的莫过于王婆服毒了。王婆一息尚存时,男人们急着盖棺便毒打了她,终于以为她死了,女人们开始放声大哭,却更像是为自己的命运找到一个宣泄时机,谁知王婆坐起来说了声:“我渴了。”一切戛然而止,没有欢呼和惊叹,只有无限的麻木、平静。萧红将这场较量写成了淡漠中超自然的生命力量,人们没有反抗没有拯救,只是无意识的发现了生命不息,就像一株折不断的草。苦难有多深,活下去的愿望就有多坚忍。
《生死场》里不仅有艰难求生的女人,也有面对东家卑躬屈膝的男人,这些男男女女各有各的悲惨命运,谁也没有逃过。这是萧红的不甘,不甘人生没有止境的苦难,不甘危险已至却还有那么多人蒙昧不堪。所以后来有了金枝出走,萧红出走。王安忆也感叹“那个时代很奇怪,似乎所有的知识分子,受过教育的人,突然睁开眼睛,……人的命运忽然之间就都有一种觉醒,对现实的生活很不满意,就产生了一种‘厌乡症’,直至出走。”
觉醒,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因为有人从生死交替里觉醒,所以笔斥长空,以文学向灰暗时代献祭。他们率先敲响了丧钟,以大无畏的精神奔向人间生死场。
《生死场》话剧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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