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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集(一)那场雨

散文集(一)那场雨

作者: 吾子牛 | 来源:发表于2020-03-06 00:04 被阅读0次

  雨已经下了三天三夜了,屋顶上到处往下漏雨,就像进了水帘洞一样。家里面所有能够盛水的家什全放在炕上了,用来接住从屋顶掉落的雨珠,但炕上还是没有了一块干燥的地方,水盆很快就会被盛满,水花四溅。仅有的几个床单和被子被卷起来放进柜子里,炕上只有麦草和麦草上东拼西凑的不能够完全被遮盖的席子,那些可怜的麦草早已经被炕烟薰的发了黄,麦草里的水份早已经被烘得干干净净,它们争先恐后的吸附着这从天而降的水分,很快就满足的瘫睡在那里。两侧的墙壁上,雨水顺着墙面流下来,留下很多刺眼的痕迹,就像大树的发达的根系,在不段的向下寻找养分。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雨水汇聚在坑里,然后又流向最低最深的那个坑里,一会儿工夫坑就满了,然后慢慢的四散开来,这个时候,就必须有人得拿着水瓢把水舀到院子里去。我们全家人分别蜷缩在不被雨淋到的角落里,无奈的等待,等待这场雨尽快的结束,可天公总是不做美,大雨压根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院老宅是爷爷留下来的,墙是用土坯夯成的,再用草泥沫了一层墙面,很多地方的墙面上早已经随着时间的流失而剥落了,留下一块一块刺眼的疤痕。房子的骨架是用木头套卯而成的,也算是比较传统的木架结构,柱子还挺结实,大梁也粗壮有力,只是个别椽子看上去已经难以负重变得有些弯曲,就象老人弯曲的脊梁,再加上长时间的做饭烟薰,早已经看不出木头的样子来了,黑黑的。房顶的椽木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木片,木片上面就是草泥,真正导致漏雨的是这些木片和草泥,木片太薄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哪能陪得住这个粗壮的梁柱啊,很多木片已经弯曲变形,有些直接已经折断了。还有那些草泥,年限长了就会变得松散,容易渗漏。

  这场大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无法指望雨停了,因为即使停下来,也无济于事了,困为炕全湿透了,即便马上停了雨,也得换去炕上的干草,可干草又在哪儿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借宿,可对于好强的父亲来说,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求人的事情是不会去做的。但面对这种窘境,父亲也无能为力,只好安排大哥去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找个可以暂时避难的地方。很快就有了结果,我们其它人都要去避难,父亲留下来了,他要睡在柜子上,那个位置是屋顶最上端的下方,是唯一幸免的地方。

  避难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我那时候才五六岁,不懂这些,对我来说,只要能睡在宽敞的不漏雨的房子里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很快就会把那些令人窘迫而尴尬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我只知道这是一院新盖好的房子,墙面白白净净,不论柱子还是椽子都有着木头的本色,上面涂着一层薄薄的清漆,这样可以增加木质结构的使用寿命,还美观。总之,我羡慕这样的房子,并深深的记住了它。因为,这样的房子下雨天是一种享受,睡在被窝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或者,站在房间里,看着雨水顺着屋檐的口子流下来,打到地面上或者流进事先放好的桶子里,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啊!还有雨水落在水里形成很多的水泡,当雨下的急了,很多的水泡就会连成一片看上去极为壮观。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贫穷,也不知道贫穷是一件会让人耻笑的事情,但是,当有一天,你有过寄人篱下的经历,有过一次避难的经历的时候,一切都懂了。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七天七夜,天才终于放晴了,是啊!雨总要停下来的,生活也总是要继续往前走。这场大雨过后的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们家就开始要盖新房子了。新房子要盖在旧房的对面,等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以后,旧房子就要拆除,因为新房子要利用旧房子上所有能用的木头,然后再添置一些新的才能盖起来。这样的重建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一些,即便是这样,对于农村一个普通家庭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事情。旧房子是坐南朝北的房子,按照农村的说法,这样朝向的房子是最不好的,冬天冷夏天热,只有坐北朝南的房子才是最好的——冬暖夏凉。所以,我们家这次盖的就是坐北朝南的房子,夏天的时候,可以坐在门槛上乘凉,冬天,太阳可以照进屋子里来,暖暖的。我不知道父亲他们为盖这院房子做了怎样辛苦的努力,我光记得为了平整房屋的地基,我们家的大门都移了好几次,门口我最喜欢的桃树也让伐了,一只大黄狗也送人了,我不知道这些都跟盖房子有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总之就是盖房子的时候发生的。在农村,盖上一院趁心的房子是男主人一生的追求,也是尊严的象征,盖了新房子,儿子找媳妇,女儿找个好婆家都能够顺畅一些呢。总之,那场大雨过后,我们就住上了新房子,新房子再也没有漏过雨,我终于可以在下雨的时候听雨声,可以悠闲的坐在门槛上看雨水在水面上打着泡儿,下雨再也不是一件令人窘迫而尴尬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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