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以素锦团扇遮面,与喜儿低语:“你觉得这些人里哪个配得上我?”
喜儿哼了一声:“这些个色坯,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沾在小姐身上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若是相中这其中一个,日后怕是色衰而爱弛。”
梅娘用指头轻轻的戳了一下喜儿的脑袋:“那不是还有个没把眼睛沾在我身上的吗?怎能一概而论?”
喜儿轻啐:“那指不定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这般美貌,连我见了,心头都会抖一抖。那位打进这水榭来,只喝酒赏月,未曾瞧你一眼。若不是瞧不上您,便是已有心上人了。”
梅娘莞尔:“我与你作一赌,那位公子必定没有心上人,若是他有,我便将那粉珠坠给你,若你输了,罚你一月不许出门。”
喜儿缓步自一帮才俊中经过,众人闻得一阵香风掠过。喜儿到那个男子身边问:“公子是哪家来的?”
“庐陵白家。”
喜儿接着问:“我家小姐那般貌美,公子却未看一眼,可是对我家小姐不满?”
白浔摆手:“人之百年,不若蜉蝣,貌易老,容不存。你家小姐再好看,百年之后,亦是枯骨一副,葬于荒野。这骨相美人才称得上美人,皮相美算不得什么。”
喜儿有些气了:“你看不上我们家小姐,那你何必来参加这赏月宴 ?莫不是要给我家小姐难堪?”
白浔微愣,随即浅笑:“那倒不是,只是被家父哄骗,说梅府佳酿一滴即醉,有些好奇罢了。”
“公子当真不识好歹!”丢下这句话便回去了。
白浔不知做错了何事,一脸懵然,其他人看着白浔,纷纷摇头,长的是俊,也不好美色,可惜是个傻的。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梅娘问到。
“确实是的,小姐。这种人早该撵出府去了。”
梅老爷听闻爱女未曾相中一人,只叹道:“罢了罢了。”
白府破败的很,早些年,白家也是显赫之家,奈何世道动荡,白家的瓷器都卖不出去。这次赏月会之所以还能请白家,不过是因为朝中的权臣和白家沾着点姻亲关系。
白浔痴迷的看着自己屋中的白骨,发出赞叹:“真是美极了,现在只差一具白骨,便凑齐九九之数了。”
这些白骨,无不是骨相极美之人。
一人敲了敲门说:“公子,有货到了,您可要看一眼?”
白浔眼前一亮,露出痴迷之色:“好极好极,正缺一副白骨呢!”
白伯摇头,世人皆对鬼神敬而远之,唯独自家公子偏偏要弄甚白骨洗魂法。
黑斗篷罩的那人严严实实,那人说话的声音像破了音的笛子:“这是今天乱葬岗新到的,我把他的皮剥干净了,你验验货?”
“白伯,把银子给他。”说完,俯身下去,摸那白骨,连连道:“不错不错,眉骨鼻梁皆挺,颧骨高广丰润,脑后骨成轴状,生前必是在高位者。”
黑斗篷说:“白公子果真好眼力,这人生前乃翰林大学士,可惜得罪权贵,在狱中被毒死了,连尸骨都被扔到乱葬岗了。”
白浔抱着骨架回了屋中, 口中喃喃有词:“你们瞧瞧,我今儿个又给你们添了个伴,高兴不?”
他对着骷髅头一阵亲吻,白伯原先见公子这副做派,也是有些怕的,后来也习惯了。
“黑先生,这洗魂法,还需何物?”白浔挑挑眉。
黑斗篷:“以鲜血做池水,浸白骨于血中。泡三个日夜,以阳年阳月阳日之童子做引,以阴年阴月阴历之皮相佳者做器,即可昭黄泉之魂还阳。”
白浔沉思片刻:“还要这些……啊。呵呵。”
中秋过后,府衙接到不少状纸,多是家中人不知去向这一类的。
汪洋本想做个懒散官,若是几桩案子到罢了,可这几十条条人命是万不能坐视不理的。
派了人下去查这事,刚想回房休息,一个美妾捏着手帕:“老爷,皖儿不见了!”汪洋听了,差点晕过去,老来得子,这儿子可比命重要。
夜已深,梅娘听得喜儿说,这阵子,城里不少人失踪了,连汪大人的儿子都被掳走了,她有些害怕。
刚想叫喜儿进来时,只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人,便晕了过去。那人扛着梅娘,转身又消失了。
触目尽是鲜红,八十一具尸骨泡在池水里,旁边的尸体堆成山,只是血都被放光了。
黑袍人:“这是皮相上佳者,一个时辰后,就可以开始洗魂法了。”
白浔有些犹豫:“我的林姐姐当真会回来?”黑袍人冷笑:“做都做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阴寒的气流直从地缝里冒出来,一个长的颇为俊俏的女子自空中幻化。一双凤目,不怒自威,看着白浔,不禁一皱眉:“是你唤我?”
白浔眼中带着欣喜:“林姐姐可还记得南巷皮猴?”
“你是白浔?”
白浔刚点完头,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你怎如此糊涂?地府近日皆是诉冤者,都说你白浔,害他们枉死。请求阎王讨公道呢!”
白浔呆滞着:“林姐姐,我这是为了你啊!我心慕你,怎料你死于战场,我连心意都未曾说出口。”
林清唾弃:“你不过是贪我的骨头罢了!你那肮脏的想法我如何不知?只不过我的尸骨被埋在亡人坑下,你无处寻得。想让我还阳,再死一次?哼!”
白浔连连道:“不是,是那个黑斗篷说的,这样你才可以还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唆使的。”
黑斗篷掀开帽子,跟林清打了个招呼:“林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林清瞪了他一眼:“三年前,你挑拨易王引起兵祸 ,你所钟爱的皮囊可收集够了?若是够了,就滚回地府去!”
黑斗篷捡起梅娘的尸体,将皮囊尽数剥下,只留下一具血肉之躯。他拱手勾唇:“若不是将军的皮囊不够美,我真想将军珍藏起来。后会有期。”
唰的一下无影无踪。
林清看着白浔 ,又抽了他几个巴掌:“你自幼丧母,我怜惜你,把你当做亲弟。你爱骨,我当你为良善之辈,自不会做出猪狗不如之事!万没想到,这些人因你而死,一因一果。你来世必受剥皮之痛。”
唰的一下也不见了。
白伯拿着一封信急忙跑到白浔身边。白浔拆开,上面是父亲钟爱的柳体:
易王一案,当年系一黑篷之人所谋,此人名为贪,爱皮囊。闻小浔近日与一黑篷卖骨者素有交往,心中深感不安,切记,万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
白浔哭丧脸看向白伯:“此信何时寄来?”
“三日前!”
一人在尸体堆中翻找,很是愉悦的哼着歌:“我捡皮来,你捡骨。白日作伴好还乡。你爱骨来,我爱皮,找你来做替死鬼。世世轮回,世世苦,留下皮囊少受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