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读袁中郎《虎丘记》,就很向往这个地方,想着有机会了去一趟虎丘,并写一篇同名的文章。后来去了苏州,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去虎丘,还在那块千人石上坐了一会。
虎丘是个小山包,虽然很低,但在平缓的苏州城内,毕竟是个制高点。但是登上望苏台,却看不见姑苏城,因为目力所及,全是参天古木。我去的当时,正是冬天,却如同北方的秋天,这些古木大多呈现出浓郁的秋色,树叶有的还是绿色,有的变成浅黄、明黄、橙黄,红色也由浅入深,分出不同的层次,它们共同营造出五彩斑斓的世界。特别是有好多几百年树龄的银杏树,黄叶遮天蔽日,一阵风来,无数黄蝴蝶,纷飞而下,落在台阶上,庭院里,屋瓦上,有诗意,也有禅意。银杏树为北方所常见,我家单元门前就有一棵,所以并不觉得稀奇。但是红枫给我的震撼,就太强烈了。这些红枫就生长在拥翠山庄门前的斜坡上,每一株红枫就是一树火焰。我去的当时正是太阳斜照过来,使得每一片枫叶都闪烁着红亮的光。我在坡上躺了一会儿,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儿,又抚着一棵百年老枫转了几圈。一边感叹着这世间最浓艳的色彩,一边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结果有几个朋友不相信,说怎么看起来那么假。那意思是我用软件处理了照片。其实这色彩根本不需要处理,因为手机拍出来的照片,永远没有眼睛看到的色彩更好。
去了一趟虎丘,留下最深印象的,却只是这些树叶。后来动笔写《虎丘记》,却只写了一个开头,又因故停下了。这是我的一个老毛病了,每次写游记,都会留下一个大尾巴,把自己认为最应该写的,或者最能写好的景点放在最后,结果最后都是匆匆回家而没有写成,这简直成了我的一个心病。比如以前去陇南陇东时,没有写关山,去张掖时,没有写胭脂山,去南京时,没有写秦淮河,去厦门时,没有写鼓浪屿,去大连时,没有写棒棰岛,而这次去苏州,就没有写虎丘。
匆忙只是借口,这个和性情有关,我就是这么一个人,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王子猷雪夜访戴,兴尽而返,不必见戴。这个正好可以拿来作为借口。
下面是当时写的《虎丘记》的开头,虽然是个烂尾工程,但毕竟是我自己的一段文字,扔了可惜,就收在这篇日记里吧,算是“到此一游”的证据:
从祁连山下,来到了江南水乡,让我对山的概念起了变化。前年暑假,我进了一趟祁连山,登上了海拔近六千米的二指哈拉雪山,虽是酷暑七月,山顶却寒气逼人,放眼望去,群峰苍茫雄浑,心中便有些慷慨之气。这回下江南,在一个僻静的夜晚,我登上了海拔九十米的苏州上方山,石湖的暖风,如绸缎一样拂过面颊,心里自然舒泰安详。往下看去,姑苏城中,灯火灿然。
江南少山,但这并阻挡不了人们对山的热爱,于是他们在太湖里挖出石头,摆出造型,堆放在自家庭院,上植草木,下引流水,名曰假山。 这样的好处是,足不出户,便可徜徉于山水之间。
那么,在这座堆了假山的城里,如果有一座真山,苏州人会轻易放过它么?
虎丘海拔三十四米,却在牌楼上刻着几个字:吴中第一山。袁中郎在《虎丘记》中,写出了当年吴人游山盛况:“箫鼓楼船,无日无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苏东坡也曾经说过,来吴中而不游虎丘,是一件很让人遗憾的事。
有这两位打出广告,你到了苏州城,能不去虎丘么?
我是从后门进入虎丘的,这样的好处,是很快就能登临绝顶,到那景观最为集中的地方,然后可慢慢欣赏,徐徐下山。
后门修了宽敞的门楼,正中悬挂着乾隆御笔“吴天蓬朗” 的牌匾,檐下是季羡林题写的“巨丽名山”四字匾额,“山”字写得极好。两边柱上的对联,则是费新我先生的左笔巨作:“孤峰湧海,吴王争霸空今古;一塔擎天,剑气冲霄贯白虹。”
沿着条石砌就的台阶走上后山,首先看到的是通幽轩。常建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文衡山的诗云:“旧种长松应结子,新开竹径更通幽。”不知道轩名取自谁人的诗句,但此处通幽,说明只要你经过这里,一定会到那更美好的去处。但这轩名是几经更迭的。根据苏州方志的记载,这里曾是宋代的和靖书院,后来改为陆羽楼,清嘉庆时改为牛马王庙,民间又叫做赖债庙,名字越改越俗气了。苏州乃繁华之地,也有日子过不下去的人么。
轩前有一眼古泉,旁边的石墙上刻着“响狮虎泉”四个魏碑大字,棱角分明,极有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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