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宰相娄师德极有才干,能入为相、出为将,特别是统领西北边防数十年,业绩赫赫,被武则天赞誉为“文武才”。娄师德与狄仁杰同朝为官,狄仁杰看不起他,屡次排挤他。但娄师德并不计较,多次向武则天举荐狄仁杰。一次,武则天告诉狄仁杰:“我重用你,是因为娄师德举荐你。”狄仁杰不信,武则天便命人取来十几道奏章给狄仁杰看,竟都是娄师德为举荐狄仁杰而写的。狄仁杰看后深感惭愧,感慨道:“娄师德真乃有德之人,我受他包容却一直不知,我不如他啊!”
孔夫子的用人之道——舒生读《论语》之三十四哀公问曰:何以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举直错诸枉”在《论语》中有两处论及。《论语·为政》中: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论语·颜渊》中:(樊迟)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这句话在第二次出现时,子夏对樊迟的解释也是对孔子对鲁哀公之言的注释,他举了舜汤用人的例子,来说明老师这句话的内涵。
回到原文,鲁哀公为“春秋十二公”中最后一位鲁国国君,在位期间,季孙、叔孙、孟孙三家专权,国事日非。他向孔子请教如何才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孔子回答说:“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错:通“措”,放置;枉:邪曲。意思是说,推举正直的人去管理邪曲的人,老百姓就会拥护你;推举邪曲的人去管理正直的人,老百姓就不会拥护你。
孔子的这句话,可以视为他的用人之道。用人是一种导向,也是最根本的导向。用心理学的话,这种导向是一种矢量,就是“一种具有意志和方向的作用力”,卓越有效的管理者的职责就是用好这种作用力,牵引整个组织走向正确的方向。在中国政治的道理中,这种作用力强与不强表现为民服与不服,归根结底在德不在力,权力的使人服是霸术、霸道;道德的使人顺服,才是王道。
直即是正人君子,枉则是奸佞小人。举直错诸枉,就是让君子来领导小人,或者说是用君子而不用小人,如此则政治正常,德位相称。君子在高位,以德服人,民众自然信服,社会也就和谐了。如果反过来,举枉错诸直,就会政治反常,黄钟弃毁,瓦釜雷鸣,小人得志必然搞逆淘汰,自然民众不服,社会不稳定。这些都是再朴素不过的道理。有些人看不起这些常识,认为这是“小儿科”,但再远大的理想也不能脱离实际,再高深的道理也不能违背常理,再伟大的感情也不能悖逆常情,如此方能深入人心、行稳致远。
政治不能偏离常识,但政治也不能止于常识。为“民服”而“举直”,这就要求“举直”者首先要“直”,正如古人说的:“身贤者,贤也;能进贤者,亦贤也。”凡正直之人必以国家、社稷为重,举荐品德高尚的人,且不计较个人恩怨得失。但以人识人,难免任人唯亲。武则天问武三思,朝中谁是忠臣?武三思说:跟我好的就是忠臣。武则天说:你这是什么话?武三思说:我不认识的,怎么知道他好不好?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人总是相信自己的切身感受和体会,自己身边的人都是自己认识和考察过的,相比别人考察和推荐的,当然更放心。
因此,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有可靠的制度作保证,选人用人离开了稳定的标准、程序、规范和监督,让少数人在少数人中选人,终究不能营造人才辈出的良好局面。毕竟如开篇娄师德这样的人,确实少之又少,不让他的例子也不会流传下来,反而那些任人唯亲、私相授受、结党营私、诋毁高明充斥着几千年的王朝轮回,也是每一次改朝换代的标准答案之一。一部《资治通鉴》对人君的忠告和提醒,也无外乎六个字:亲贤臣,远小人。但如何做到却是古老中国政治建设的短板。
“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要选好人用好人,首先要建立正确的价值观。这个价值观不仅仅指哪个选人者、哪个领导者,也指一个组织、一个政党。这个价值观必须是恒定不变、一以贯之的。无论人事如何更替、形势如何变幻,这个选人用人最底层的价值观不能变,变了这个组织和政党就变色了。按照这样的价值观去实践的,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背离这个价值观的,再大的背景和来头也无进取的可能。只有树牢了这样不变的价值追求,直枉、是非、义利、正邪之别才能泾渭分明,在这个基础上也才可以谈如何选、如何用的技术性问题。否则,一个领导一个说法、一个裁判一个号令,不仅让人无所适从,也失去了人才的信任,更让营私者无所顾忌,反正过不了几天就会变,这样的东西不值得尊崇。如此,选人用人全凭上位者的喜好和下位者的运气,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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