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诗作9首/鲁亢
【选自巴客主持的《反克月选》《矩阵》】
松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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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了一下午下面的灯都没亮反而是身后的灯一盏传递一盏马灯,油灯,纸灯笼,陌路人开始玩起没有邀请我,也不赶我我吃光了桌面上带甜含苦涩的闲事为补充体力,要到天黑我才完整我可以飞回树洞,脱裤,将脑中词语挥霍在静寂的静寂里,如池中的镍币堆叠
关心一下别人的命运,但不关心戴帽的和入冬加厚衣裳的,更无视兽类遁迹的山峦
此山何所有?在松下问过厌世的有产阶级言无师故无药请君练就一身撞不开地狱之门的歪躯干钥匙就在脚边——一排箱子中来者自便,你亦可自屋顶跃入如是雨天,当为鱼的超验。如是此时从春夏坐到冬,雪成道路尚有落叶呜咽,思想起时间的滑翔瘾刚刚刹住天便黑了喜悦了我听见你的谦卑变恶为善了我又嗅到你的戾气,风起风干了干净了我向松涛而腹诽松涛摧毁每一眼漆黑的树洞
2017/1
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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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家人说:我这破烂的一生
有你们知与未知的,都是漫长的积累
作为主角要把碎片拼接起来
一部戏就结尾还不清楚何时是何时
苦恼是每天的练功房
不光是动作重复,精神的颓丧更严重
你已经不需要安慰,面俱;爱如滴水
只要能避开光,仅听见"我没事,亲"也心甜
他们逼着你掌握新知
如同他们曾经有过的冒险
一样的车站在同一个时间
各路的乘客沿着固定路线蜂拥而来
右边变出队形,左边是意志曲线上升
形态各异的塑料人民,两匹卷毛的辑毒犬
十八级台阶和执着地误点的挂钟
死者归来还淸楚地记得当初长短针的指向
你说我可以再死再返,前门进后门出
此剧不多的看点之一但还要减少声音
平庸已经恰到好处:再死也不会于别处获得神助
经验之上是加入思想集中营管理群
但你还在这儿,似乎赶上了没有回程的红眼末班车
你小子才花不到一半的价钱
居然没有第二个乘客
拉开窗钻出头你还挥了挥手告别
2017/3
上山,下山
/1上山,上山。身体基本不动随风,随孤绝的气息,我揣度我是奔命来的寂静的蜂箱绿叶结果经度和纬度暗无天日。暗,炫技似的暗速暗,以腐朽的,以万分惊惧看着时间转为暴烈的黑烟浊雾广播里传来"屎尿屎尿"的我的暮年2山路通人家烟酒茶,荒唐人与事,风月潇瑟土狗,鸡鸭,螃蟹残肢挂歉意钟响,钟三下,钟罩已碎废人一枚“ 暗自思忖":在山野渐深之境暗铸造镜子天地尽收其中美丽不可方物我丑得分裂从乱窜的鼠腔里迸发而出“ 击击击"。日出,睡下更那堪冷落清秋节到处是政治,后天抵达香港带老婆孩子买一把袖珍油纸伞可否故乡待你不薄——也不厚,也无风雨也无晴,也就是——3道即物。金钱即诗。婚姻即交易菜鸽即飞翔。韩姐即圣女。A即交媾推崇简单生活者都带着原罪山中的精灵,如今是别墅的保安三人坐成一排,寓意深刻;“ 逃"空洞即美。善思的芦苇即怪物。夜即呓语在山颠观云,趁夜路看灯火,唠叨酒醉,药物渐呈副作用,七年为限噢,我的友人永生即淩辱让灵魂认出黑衣使者行之以礼4荒屋堆物,难嗅的气味难散去空调未停,风摩擦墙壁的淫荡意外地联想到峭壁悬崖蝙蝠终日从冷峻的气流中怪叫并斜飞着远去下山之际抱头鼠窜又上山上山后想起一路的艰难又下山唯暗唯一,暗词之门通往另途失忆的人,无视者,走近复走近山花冷酷并烂漫着没完没了的我的——“ 开"还是“ 吧"?
2017/4
室内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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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愿意一文不名
他这么说说而已
就看对方的反应
而对方皱起眉头
看着窗外
表情在雾里划水“这是女性的”,他想,这也是城市的
我们从来不祷告,他过后想到
其实我们死期已过
只是还不知道
他希望明天雨季来了
把那棵锯断的木头搬进屋里
但他没有发现
树就在房间,看上去很刺眼
看上去对方是聪明的
苦恼于尚未掌握分离的技巧
一切都是那么凑巧
写在脸上,水
顺着皮肤纵横交错
内心的苍老,内心的苍老
2017/3/4
黑暗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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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上看,她,在暗中喘气
和起伏,恭顺的娼妓,中午的黑暗
以及许多替补 以及许多
能够承受压力
像摆满了油腻腻机器的车间
等着,在底部装上滑轮
滑出去多远算多远
不急不徐,没有障碍,又很有耐心
除非脱离她的属性一一
黑得根本无从辨认
黑到死的一种病,魂魄如中弹飞散的白羽
要么,改变身份,加入太阳而深感荣誉
她承受了艰难的洗涤的过程
时时在暗中让大小不一的龟头恢复生机
骨肉分开,再重组为一具光尸
然后
就此结束,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黑暗渐老而衰
新的同类取代它,吞噬它,并且忘记
她想过以分身之术来躲掉结局
“黑”和“暗”各自突围,寻求活路
即使残酷如连体人硬生生地剖开
她还寄望于一夕便白发森森
她面目全非
只要能活在黑暗
和许多替补的黑暗后裔里
是否想过为什么会是这样
呵,我如此厌恶自己的生活
2017/12/24
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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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佑我顺利回归母体
临缝上肉洞我转身之际听我唱句——“旧世界……”
我从肌萎缩的楼道里转了几道弯,甩向
堆积着过去之脏的雪地,纠正的铲子
在清除时间的踌躇中氧化掉了
猫还在瓦片上走
三步并着两步地丈量我的睡眠
离火星的燃烧季远还是离水银的唇边
我宛若坠鸟松散的羽毛滋滋于边延的灼痛
猫踩踏我头顶的灰瓦声如夜放的躲避光虫
并通过脑水域让疑惧的光线上岸
我如此飘忽不定,如此在叙述句里
就像寻夫的妻子挤破电话机旁山楂状的水珠
梦,破水了,略有些疯
是谁打通道路,谁阻断了语焉不祥的咒语
一切功归虚幻的波浪
波浪在分解动作的程序,有胶质感的逃窜声
有钟摆放荡的夕阳,晨雾裙,误事精神食粮
我轻触其中的多巴胺按钮
那不是一个好社会打开,那是注定恶物质的油洋
整齐地以禽爪拍击我们的额
2017/4/7
当年吟
当年你去新疆
却没听说可可巴斯套
一个蛮荒的戈壁滩
你带着女人
她个头比你高大。你们在月台上
吃葡萄时,小偷的手伸进女人的口袋
你挥出一拳把他击倒
哀叫的小偷夹着土话
其中就有可可巴斯套
一句咒语
死亡们用它交流和做决定
无关听到的人是否已经预防在先
只有一个疯婆子
去过可可巴斯套,然后渴死在
蓝色的湖泊,水满到四溢
但是任何生灵的轻微触碰都是犯忌
你躺在床上发着呆
那女人拼命地吞食一种粉状物
与此同时,戈壁滩上的大鸟群
羽翅响动得凶悍,先后飞起
枯槁的梧桐
像一个阵形,匝满湖泊的周遭
风沙大作已三日
疯婆子的头颅骷髅
被梭子草里的马蛇子抬高
你不知道可可巴斯套
但显然冒犯了可可巴斯套
一个不以存在为目的的异地
到处诡异的不敢靠近
女人拉了一夜的肚子
一声不响蹲在地上
她吩咐你去车站找
那名永远的小偷还在不在
让他掏空你的口袋
让你卑微于铁条上的羊肉串
让你彷佛梦里面
挨他的一记左勾拳
一俟你恢复神志
原来的岁月仍值得怀念
那里面一个高个子的女人
把你抱着举起来
她话不多,只要一两句好听的
一些糟糕的记忆
就会在回返的路上失散无迹
甚至迈不出槛
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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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渴睡;你将携带漂流瓶装的呜咽脸上皱纹的涛声叫骨头听到烦。在街角你我相视而过是我记忆的冰棱断裂让好奇即刻头落地你将收到少许的呻吟用房间余下的租期抵押余下的生息一节节还贷于悲怆;坐着,你曾是在车堆中张望的人。被腐烂从肌肉到因此滋生的苍茫的梦牢房;推开每扇门你已经碰到面目可憎的值日神被提醒:给予安静的报复用头盖骨敲击头盖骨,你将被禁止有夜的夜晚那名绝望巡警所听你无休止地往深刻上想这是何等的蛮力。你将尝试昏迷的糖它是别种生存方式、等待的晨哭结晶你将带着众人委托的苦涩精子倒走进入中空的内部那里的桃树林守护着屋檐下凝固的新嫁娘
趁年轻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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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不良习惯
包括话中有话;就不去深究
抠鼻孔,看天,爱流泪
身上的不适也是说有就有
脾气就成断线风筝
只说自己不难养,但几乎
在一条街里找不出第二支像她的手了
我也爱看天,看你走
想着女孩满头是汗的羞涩
从正面直接朝向一股清风
投进爱情那个爱情有一说一的季节
孩子哭了,在夜里,天凉还赶不走蚊虫
生活的计算是老妈剪下的报纸
上头写着:小心。还写有“勇敢没有代价”
还有大小不等的广告,不是名牌
这会儿打嗝就别压着
但走过地板如果脚底还烫
就赶快嫁了吧,因为嘴唇烫出花朵来
因为另一只嘴唇有多的经验
会调适,冷的热的,他都晓得加上什么
我也爱看你们粘糊糊碰了又碰
脸上表情像刨过光的柚木
那孩子哭声长;那些路人自顾自地打喷嚏
全部的狗就只懂叫,好吵。我也爱看你的孤单
从前门走到后门
从树下绕到树下
唇上的唾液
要被擦去前的
猜不到的蠕动
2017/12
“从个人特殊经验向经验的本质结构还原”(胡塞尔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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