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南安顿好母亲后走到电梯口,心虚地转身看了看,确定母亲没有跟上来,掉头走到六楼的护士站对护士说:“30床可以输液了。”
她躺在病床上,闭上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全身的疲惫在这一刻有了片刻舒缓。
她静静躺着,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寒冷的北风顽劣地掀开厚重的窗帘吹到她身上,吹起细密的头发,一摇,一晃。
护士给妍南上了针,叮嘱她千万别睡熟,要记着看输液瓶。她“嗯”地应了一声,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病房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紧闭着双眼试图入睡,可脑子里有千百种念头在不断翻腾,它们野蛮地相互交缠着、冲撞着,让人心惊胆颤不敢打扰。
好不容易把四瓶点滴打完,她顺了顺凌乱的头发,又涂了点口红,把被子折好,迈开沉重的步伐匆匆赶到五楼。
“妈,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儿?医生来了没有?说什么了吗?哎呀,算了,我自己去问医生吧。”
妍南像风一样走出了病房,只听见身后年迈的老太太跟病友念叨,“我这闺女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一个照顾她的男人……”
妍南死死按住手上出血的针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毫无保留爱她的人了。
她在卫生间调整好情绪,对着镜子拍了拍脸,深吸一口气,耸耸肩大步往医生办公室走去。
从办公室出来,妍南扶着老太太在走廊里溜达,“妈,医生说你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开心吧?要不我带你出去玩玩?”
老太太连连摆手,“不去喽不去喽,走不动哩。宝宝快放学了吧?你快去接,我这儿还有特护,你不用一直守着。”
妍南看看时间,把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给老太太围上,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就在这里别出去瞎逛啊!哪里不舒服赶紧叫医生,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知道,快去吧!别让孩子等着急了。”
“那我走了啊,记得打电话,看看手机有没有电,没有就赶紧充……”
“知道啦!”
“晚饭我做好了送过来,别吃医院食堂的饭。”
“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比我这老太婆还啰嗦?快点去吧!”
妍南接了孩子回到家,刚想做饭,却发现停水了。她给对面的邻居打电话,想要打点水,可是邻居说他们不在家。
就在这时,母亲的电话打过来了。她吓得一激灵,“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小姨来看我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你就不用送过来了。”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那你记得多穿一件衣服。吃过饭半小时要吃黄色袋子里的那个药,两颗……算了,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再告诉你什么时候吃药。”
挂了电话,妍南连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那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厨房,此刻变成一条令人厌恶的寄生虫,甩不掉,也逃不掉。
娘俩正在点外卖,忘了关的水龙头却“哗哗”来水了,真是叫人无奈。妍南把脏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就不再管它。她看看冰箱里已经放两天的鱼,脱下外套开始厨娘的工作。
油在锅里“咕噜咕噜”冒着泡泡,等泡泡完全消失,油温也够了。妍南把鱼慢慢滑入油锅,用油不断浇淋着,煎到金黄,准备翻个面。
尽管很小心,但鱼还是把热油推出了铁锅。她条件反射迅速后退,避免了热油与身体的接触,但还是有一部分撒下厨台并渗透棉拖鞋烫到了左脚脚背。
妍南把火关掉快步走到阳台,那里有一盆发得很好的芦荟。被尖刺扎了几下后,她才扯下一片厚实的叶子。撕开外皮,露出里面柔软的肉片,轻轻涂在被烫伤的位置。
芦荟的清凉缓解了热油的灼热,等粘腻的汁水干了又再擦上,反复几次之后,妍南把手洗干净,清理好厨台上的油,这才再次开火炸鱼。
老太太打来电话,说已经吃过饭了。妍南嘱咐她,“妈,天冷,少在外面溜达,还有,口罩千万别摘。”
半小时后,妍南再次打电话给老太太,告诉她要吃什么药,那头说已经吃药了,她才挂了电话。
饭后洗了碗,以为可以晾衣服了,打开盖子却发现里面的衣服浸在泡泡里丝毫没动,她试着重启,还是没动静。她不甘地一遍又一遍地按,最后才说服自己,洗衣机是真的坏掉了。
这时间该辅导孩子写作业了,她只好扔下衣服暂且不管。走进书房,看着乖巧的孩子,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等孩子睡下,妍南按耐下心底的无助,把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到大盆里开始手洗。脚背上的烫伤越发疼痛,她只好不断泼冷水。
洗完衣服并晾晒在阳台,此时的人们早已接近梦乡。妍南倒了杯水坐在书房开始自己的工作。这一天的忙碌和疲惫,让她有些萎靡,不经意间把桌上的资料碰撒了一地。
她正准备起身捡资料,却又碰倒了杯子,杯子掉在地上摔成几片,没喝完的水顺着桌面四处流淌。
她蹲下身继续捡资料,这才发现地上有很多很多的头发。心里的委屈无人可说,她终于忍不住,一边捡,一边哭。
凌晨一点,她亲了亲熟睡的孩子,转身把自己摔进被窝,任由沉重的身体跌进深不见底的夜笼,沉溺,再沉溺。
当六点的闹钟响起,妍南起床将自己梳洗好,再轻轻叫醒孩子,打扮好孩子之后带着孩子出了门。
在电梯口,她碰到了同样带着孩子的邻居,她扬起笑脸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晓晓妈妈,你也送孩子上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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