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六十九章
炉膛烧旺万年火
千载岁月一蹉跎
烧钢碳虽不是好复杂的技术活儿,却是很费劲的体力活儿。煤炭坝子里用乱石码着几口大大小小的口字形露天炼钢炭的窑炉,我爹和五叔选择了一口邻近水池的小窑,他们用拖子把煤炭运到窑炉上方的一个小坝子里,叫我拿锤子敲碎大煤块。爹从一口水池里放水出来,虽然是冰天雪地,池子上结了厚厚的冰层,但冰下的水还在流动,一股钵子大的流水从山沟里飞泻直下,爹和五叔用铁铲把煤炭铲进水渠,流水冲走煤炭沉淀在方块窑炉中,拳头大小的杂质就勾出来扔掉。
而我在敲打煤块的时候,爹和五叔就教我认识煤块和矸石的区别,不能让矸石和杂质进入炼钢炭的窑炉里,如果有杂质进去,炼出来的钢炭就会在烤火燃烧时噼噼啪啪爆响,轻则吓人,重则伤人。
他们要求我选出矸石和杂质,是对消费者负责,也是一个炼钢炭人的良心。
尽管寒风裹挟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如鞭子般抽打着我们,但我们除了手脚冰冷,身上却在冒汗。爹冲我嘿嘿笑道:“白娃冷不,若是怕冷怕累,就回窝棚烤火嘛。”
我早就累得脚软手软了,但我看到五叔和我爹脱了夹袄,一身单衣在风雪中甩开膀子铲煤,汗水淌过满是煤灰的脸庞,我真不好意思独自回去玩耍。爷爷和爹曾经多少次教育我,人不能太自私,多为他人想想,劳动不下贱不耻辱,还能锻炼身体。
傍晚时,寒风与雪花继续狼狈为奸,戏谑着旷野。爹和五叔跟我回到我们的窝棚,这个窝棚不大,依山边岩石而搭建,在岩石上凿几个小洞,把木棒塞进去,用葛藤绑牢,外面盖着厚厚的芭茅,风吹不倒,积雪压不垮。紧邻岩石同样用棒子绑着一张筢子床。五叔找来几根木棒,挥起斧子宰断,再挽一搂茅草放地下的炉子里,点火加木棒,待木棒烧旺,再把煤块码上去,炉膛下的洞口联通棚子外,风吹火旺,不一会儿,棚子里亮堂暖和,爹把一个鼎锅搁在火堆旁,下米煮饭。
一炉火烧掉半拖子煤炭,我担心黄老板会骂人。我爹说,黄老板不会骂人的,任何煤厂老板都不会骂人的,煤炭厂不愁烧火柴,火越烧越旺,也叫万年火。这个堆子火,烤得我脸红身子烫,我可是从未看到如此奢侈的炉火煮饭。要是家里也能这样烧炉子多好!
我家也有地炉子,是我爹和我爷爷从山里抬回一个四四方方的麻石,在麻石正中凿个碗口大的洞,再把麻石嵌入地下,点燃引火柴,加小煤块,煮饭炒菜都得慢慢等待。煮完饭还要煮潲,要烧开一鼎锅笨重的猪潲,至少需要半个多时辰,所以,烤火只是奢望。
五叔说,我们糖房坝或黎梓卫烧煤,不可能如煤厂这般奢侈浪费,一个大汉从山上挑一担煤炭回来,要一天时间,这万年火一天要耗掉至少两担煤,谁也不会这样做的。我听着就呵呵地暗自笑了,真是童话故事。
黄老板在无事的时候,喜欢用铅笔写文字,一笔一划写得非常投入,我轻轻走过去,他竟然没有发觉,而他写煤炭厂的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炉膛烧旺万年火,千载岁月一蹉跎。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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