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懵懂少年对未来生活的那种肆意想象,两年前我走进了旧馆。旧,是相对于“新”而言的。是的,我们现在拥有了傲人的新馆。至于它如何傲人,如何让人心驰向往,我只字不提,因为我喜欢我的旧馆,且把好奇之人的好奇之心吊着吧。
旧馆离我的寝室很近,就在那个名字暧昧的杏苑湖畔。夏天,湖里紫色的凤尾莲盛开,伴着胡乱喷向半空的水柱,别提多有生气,透过二楼阅览室整块儿的大玻璃,可以看的一清二楚。但鲜有人知。因为二楼的阅览室即鲜有人知。听说二楼以上的楼层设有院系办公室,我从不知道什么办公室的,但总有莽撞的人闯进来找院系办公室,他们一闯进来,图书馆的老师就告诉他们入口在侧门,不厌其烦。一来二去,我也知道入口在侧门,甚至当又有莽撞的人闯进来时也告诉他们入口在侧门,不厌其烦。因此而多见了几个莽撞的人,倒也有趣。说来你可能不信,旧馆里的东西是有灵性的。除了那传说中的侧门入口,就拿那坏掉的空调来说吧,虽是坏掉,却好像只要摆着,制冷的作用就能发挥,以致里面阴冷异常。夏天里穿着短袖在里面看一个小时的书,手臂上的汗毛直直的立起来,一走出门,却是一波三十几度的热浪袭来,尝一口,典型的重庆夏天的味道。这样难忘的经历算不算灵性的杰作?
虽然充满了灵性的杰作,旧馆依旧要成为旧的,要被新的替代。因为在大学校园再也找不到这样小而旧的图书馆了。一楼的图书层有三间教室那么大,二楼开放的阅览区域只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书也少,查阅的电脑大都是坏的,阅览室的杂志和报纸每周一更新,但少有人去,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因为座位有限,旧馆只能带电脑进去,学霸常悄悄把书夹在电脑包里带进去上自习,其他人并不这样做,他们不是没有学霸的头脑,而是不屑于把头脑用在这种地方。总之,大家对旧馆满是抱怨。被缺点充斥着的旧馆,我依旧喜欢。
我在旧馆做了一年的志愿者,与5分学分无关,就只是喜欢。我每周要在旧馆工作3小时,每学期工作16个周,加上自己溜去看书的时间,我在旧馆待的算久了。他们说馆小书少,但我还是没能在搬馆前把想看的书看完,就是再给我两年也看不完啊,可见它是小而富足。旧旧的地方也不像人们想的那样一无是处。我用那台破电脑帮要考试的小学妹查到了《生理学》的ISBN号;说着蹩脚的英语带借书的留学生去激活校园卡;帮赶时间的学姐找到了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当时它就躲在进门右手边的倒数第一个架子上(最后那几个挨着的架子的编号是I,我清楚的很,我常到那拿书看)。除此之外,小地方的好处还多。比如来的人不多,来的即是爱书的,不吵不闹,不冷不清,各自来去。在《约翰克利斯朵夫》的空白页有人怯怯地留下铅笔的痕迹,在左边第三扇窗子下的墙壁上,那张单人桌子旁,有人悄悄写下自勉的话,在右边第四扇窗子旁的凳子上,常有阳光洒下来。我想要是馆再大一些,眼里就看不到这些了吧。在旧馆,现在也只能说着想着写着在旧馆…
在旧馆,我和画薇一起上书,整理书架,和大黄一起聊文学;在旧馆,我独自守阅览室,看鬼故事看到后脊发凉;在旧馆,我边坐前台边复习《伦理学》,熬过了艰难的医学生考试月;在旧馆,我喜欢边帮同学办理借书手续边听滕老师谈天说地。那时,旧馆那么小那么旧,人与人之间心的距离却那么近,记忆那么深刻…
如今新馆已投入使用了一学期,搬书工作也陆续结束。旧馆已被掏空了。我回杏苑时总忍不住回望一眼这个空荡的躯壳,这个饱满的乐园。
新馆真好啊,比起我窥探过的其他人的,这是最好的了。但如何好,我仍旧不提。我喜欢旧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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