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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胞弟,天明

我的胞弟,天明

作者: 李式微笑 | 来源:发表于2023-08-21 13:04 被阅读0次

    从弟弟出生那天起,我便担负起了看护他的责任,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姐姐。

    弟弟虽生的黝黑,但眉间长了一颗红痣,家里人都认为这是受了观音点化,属有福之相。因此,父母还特意请人引荐,让弟弟认了乡里唯一的仙婆做干妈。由于我有限的认知,我甚至觉得能和沾了仙气的人做姐弟,是我至大的荣幸。于是,每次带弟弟出去和伙伴们玩,我都要向同伴讲起他的眉间痣。因为这颗痣,我们还颇受了些优待,至少孩童打架时,他们是不敢向我们姐弟动手的。那颗痣,成了我们姐弟童年生活的护身符。

    可是好景不长,随着年龄渐长,弟弟的那颗痣慢慢由血红褪变成了肉粉色。我问母亲,是不是最近没有给那位干妈买东西,弟弟的仙气快不灵了,惹来她的一顿臭骂。

    接着,我上小学了。还记得,自己经常在老师的课堂上举手打报告,每次给弟弟解决完吃喝拉撒的问题,再回教室时,面对老师指责的目光和班上同学们的嘲笑,我才明白过来,弟弟根本不是什么仙人,他只是我家里无人照看的小弟。

    等小弟上了小学,没有了他的牵绊,我的学习成绩便一路飙升,到初中时,已经挤进了年级前三名。每次期末考试,我都能拿回几张奖状,小弟却空手而归。当亲属们看到客厅那一墙的奖状时,他们都会语重心长地说:“弟弟要多向姐姐学习啊。”尴尬的小弟只是低头小声答应,可事实上,他从未问过我学习上的问题。

    因为学习,我们姐弟就像两条铁轨,走向了不同的道路,我上完高中,又去上了大学,而小弟初中还没毕业,便选择了去读技校。我们姐弟俩除了过年期间能待上几天,其余时段几乎不碰面,也没有电话联系。大学四年,我除了要上学,寒暑假期间还要挣生活费,苦哈哈的生活让我学会了独立,也因此冷落了亲人,包括我那稚气的小弟。

    等我进入一所中学教书后,弟弟也出来打工了,我以为家里的经济状况会好起来,谁知母亲隔三差五让我打钱回家盖新房,要的次数多了,我就向她抱怨:“你儿子就不寄钱回家吗?”“他那点钱,养活自己都不够。”母亲丢下这么一句,便挂了电话。

    到了快过年的档口,有一天,突然接到小弟的电话,他要向我借800块钱,我本想问个理由,一想到母亲的抱怨,话又收了回去,挂了电话。想着自己自上大学以来就常年在外,没有对小弟尽到“长姐如母”的责任,加上是小弟第一次开口,于是就把钱借给他了。

    谁知这只是个开头,从那以后,我变成了大家口中的“扶弟魔”。只要母亲跟我说起小弟没读好书,挣钱比较困难,我就觉得自己有义务帮他,可我也只能给他点钱,其他的给不了。有次给他银行卡里打钱,才知道他一直在还信用卡,我非常气愤,向他放了狠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的事,我不管了。”至此,这种用钱建立起来的姐弟情便告一段落了。

    之后,我努力攒钱,结婚,买房,信心满满准备再过两年买车。小弟的电话又打来了,他开口便向我借3万,见我没理他,他又激动地说:“我想投资做生意,家里已经拿出钱来资助我了,现在就差几万了。姐,你一定要帮我,你也不想我一直就给人打工吧?”我一口回绝了他:“我没这么多钱。”小弟追问道,“你有多少?”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你姐也是打工的。”挂了电话,我又不放心,打电话问母亲,情况和小弟说的差不多。想想小弟也确实是意气风发的年龄,想闯想干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想起电话里他说的那句“我就你这么一个姐,你不帮我,谁帮我”。我心一软,把仅有的一万存款转账给了小弟。

    在那艰难的一年里,我一直等待着小弟给我报喜讯,但传来的却是家里又给他汇去了几万元的生活费。我只能用当初劝阻小弟的话来安慰自己:年轻人做生意,哪有这么容易?直到过年回家,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回老家后,我忍不住问父亲,父亲无奈地说:“都给他亏光了。”我心疼父母的血汗钱,当着父母的面骂了小弟一顿。为此,他选择了不再和回家省亲的胞姐同桌吃饭。

    这不禁让我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吃晚饭,小弟闹着要吃榨菜,可大家都干活累了一天,哪有时间去街上买榨菜给他吃。看着小弟一直干站着不肯动筷,我气愤地甩了他的碗筷,弱小的小弟一脸委屈,却又不敢顶嘴。谁能想到历史又重演了,但这一次,我再也不能用姐姐的身份压制弟弟了。

    过完新年,姐弟又各奔东西。我们再次聚在一起,却是因为父亲病发。因为我刚生育不久,加上性别的原因,术后的陪护自然落在了小弟的身上。看到小弟守护在父亲的病榻旁,我才明白弟弟对我们家多么重要。有一次去医院探病,发现病房里只有父亲一人,如果不是女儿来看望,他可能连饭也吃不上。气愤至极,我打电话质问小弟,怎么可以将化疗的病人留下,自己却跑了。那头的小弟只说他有事,会回来。父亲怕我们吵起来,解释说他那边还有工作没有搞好,明天就会赶回来,他没办法的。听完,我默默挂了电话。

    第二次化疗时,小弟和父亲住在了我家里。在这期间,父亲还会给我们做饭,小弟会抱着小外甥走来走去,小孩也被舅舅逗得咯咯笑。可是每天看着他们出家门的背影,我都会想,如果父亲回不来,小弟可怎么办?我的焦虑和苦闷得不到疏解,以至于在家里和丈夫吵了一架。父亲和小弟回来后,我也不敢哭诉,因为,我的这点小情绪在病痛和失业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父亲和小弟发现我过得其实并不幸福。

    没过几个月,父亲还是带着病痛离开了我们。看着父亲下葬,一批批参加完丧礼的亲友离去后,我才深深明白,我和弟弟成了没父亲的孩子,父亲的庇佑没有了,父亲的召唤没有了,那么,你还会亲切地叫我一声姐吗?

    我的胞弟,天明,你带着仙气来到我们家。姐姐却一直教育你做人要争一口气,只因为我比你早几年降生到这个家里,又帮着父母照看了你几年,就总想着要主导你的生活。很多人都认为做儿女,男女有别,但做人,你有你的心气,你就是你自己,你不必是父母未尽事宜的继承者,更不必受姐姐的管束。

    时至今日,姐弟疏离,我只希望你好好生活,正像你的名字一样,生活再难,只要天一亮,明天终会如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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