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自家女儿有问题
在蒙妈妈看来，女儿二十八岁没嫁出去，那铁定是自家的问题，自己也低头思考了很久，日省三次自我检讨：
第一，女儿在认识菲利普之前从来没谈过恋爱，要不就一头扎在学习里，要不就一头扎在工作里，没空，因此，自己女儿对于谈恋爱这事儿实在是太不熟悉了，所以，自家女儿有问题；
第二，女儿年龄确实太大了点，邻居朋友还有亲戚妯娌之类的一说起来都是满脸同情的表情，仿佛是看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处女半天没人要似的……所以，女儿已经不具备挑三拣四的资格了，能抓到一棵树不管他是大树小树都应该果断缠上去才对，可自己女儿三天两头闹分手，所以，还是自家女儿有问题；
第三，菲利普家庭条件虽然是不及自家，不过，在自己看来，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有上进心，既然是大学生又是从事过英语翻译的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女儿是太心急了，又恨嫁，又怕嫁不好，成天逼着菲利普考试找工作，逼急了连兔子都会咬人的，更何况人？因此，还是自家女儿有问题；
第四，女儿也单身惯了，从十八岁读大学到现在二十八，自己和丈夫从来不管她在外面怎么闯荡，结果现在闯成了个连纯净水和家具都自己扛的女汉子——菲利普是不是很难接受女汉子的？还是自家女儿有问题；
第五，……不管什么原因，总之都是自家女儿的问题，没错！
哎，女儿啊，你什么事儿又想不通啦？
蒙彦秋一看手机屏幕，赫然显示着“母上大人”字样，这才松了口气，估摸着自家老妈又是人机分离，出门跳广场舞或者打麻将不带手机之类的，现在才看到自家女儿早上发的信息。
“дравствыйте——”
“少给你老娘飚俄文，你和菲利普怎么啦！”
很明显蒙妈是憋足一口气，再由丹田发声的，声音大得连坐前排的林亚都听得清清楚楚，蒙彦秋满头黑线，压低嗓音回答道：
“分手啊，你懂得，他那什么要和好啊，破镜重圆之类的，从他疑神疑鬼怀疑我要闹分手时就已经没戏了。”
尽管蒙彦秋声音压得很低，但林亚仍听得很明白，蒙彦秋说分手了，那么，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
“哎呀女儿啊，分手这种话你就别忽悠你老妈了，菲利普说明明你就是左脚占着他，右脚又缠上别人了，女孩子啊，要矜持要洁身自好，你怎么可以脚踏两只船啊？”
“你还是不是我妈？”蒙彦秋无语了，这菲利普满口跑火车，不但疑神疑鬼怀疑自己，还把他自己脑子里假想的内容到处宣传，“你究竟信我还是信他？”
“老妈当然相信你啊，”蒙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都交往这么久了，都差不多都该去领证结婚了，分手这种气话啊还是不要再说了，你看菲利普现在是没有工作，但是他努力在找，他家庭条件是差了些，但人家父母都自食其力。你看人家才回来多久，就开了个麻将馆，生意好着呢，你老妈我经常都去打打牌，帮你们俩把关系维持着，人家哪儿配不上你啦？”
“那我这样说吧，我身边所有的朋友同事，都不喜欢他，我自己也不喜欢他，就算你们强迫我们在一起了，那我也只能成天把他锁家里，然后一个人独来独往……”
如果这也算理由，那只能算女儿死皮赖脸和母亲赖皮的理由。
“谁家小两口不需要慢慢磨合啊？你先婚后爱不行啊？人家都没嫌你年龄大，二十八啊，翻年你都二十九了，再过一年都快由斗战剩佛荣升为灭绝师太了，你妈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你同学二婚的娃都快生了，你咋就没有点危机意识啊？等你三十岁一过，别人还怎么给你介绍好人家？怕是只能去给别人家的娃当后妈了……”
“你女儿有这么不堪嘛？再说二婚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虽然我只是个小白领，好歹我不啃老，我自给自足，丰衣足食，虽用不起驴牌，好歹我的派克也不是山寨货，娶我的男人不需要买房买车更不需要做饭扛纯净水，难道就因为我年龄大，娶我就亏了？我真不喜欢菲利普，你和老爸又何必非要撮合我们？”
“问题是，你相了这么多亲，除了他，还有谁要你？”蒙妈已经在电话那边哀嚎了，“你就别水性杨花了，菲利普打电话都给我说清楚了，说你不要他就是因为迷上了那个林亚……”
林亚眉头一抖，这怎么还扯自己这儿来了？于是将车靠边，停下，专心偷听蒙彦秋母女俩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蒙妈还在继续哀嚎，“女儿啊，你实际一点好不好？林亚那种精英阶层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他那种优质男只喜欢未成年白瘦幼小妹妹，怎么可能看上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回头是岸啊，菲利普不会嫌弃你劈腿的……”
一边听着母亲的话，一边正对着林亚懵圈的目光，蒙彦秋是连尴尬癌都快犯了，只能解释道，“他真的是客户，客户，我以前见过那么多客户怎么没听你说我？小猫以前也和他打过交道，怎么没见大星闹事儿？”
“人家小猫和你不一样，人家和大星小两口那么多年了感情基础稳定，你不一样啊……”
林亚再也听不下去了，伸手从蒙彦秋手里拿走了手机，打断了蒙妈对自己女儿的数落：
“喂，你好，阿姨。”
电话那方的蒙妈顿时住口了。
“你好，阿姨，我是蒙彦秋的领导，你女儿正在赶工作，如果明晚拿不出来，她也就别想干了！”
蒙彦秋差点一头撞在车门上，这是赤裸裸威胁啊。！
然后林亚就把手机还回来了。
“保证明早之前，你妈妈都不会再查岗了。”
“她说了什么？”蒙彦秋赶紧收了手机，紧张地问道。
“她说，工作重要。”
蒙彦秋这回才是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林亚就这么接了电话，自己那“劈腿”的罪名就更加落实了，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之后，老妈又会数落自己不听话，非要甩了菲利普跟着林亚跑现在又被林亚甩了之类的云云，反正，就是死定了。
她赶紧开门想下车，哪知道车门锁着，林亚也没有要开锁的意思。
“刚才你说，你的钢笔，那支派克？”
林亚透过后视镜望着她，笑着问道。
“其实没有那么贵的，我只是用来恐吓我妈。”蒙彦秋赶紧解释道，她估计林亚也应该没注意到自己的笔，“就是昨天今天我用的那支，红壳子的。”
“你那是派克的全球限量款，价格应该是你今天拧那包的两倍。”
蒙彦秋顿时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当今社会用钢笔的人不多，懂钢笔的就更少了，没想到林亚不但认出来自己用的是派克，还认出来了这是全球限量款，自己得淡定地还击一句才行。
“限量款又算什么，也不及林主任你这个包的一半啊。”
蒙彦秋说的，是林亚背的随身单肩包，那正是蒙彦秋“用不起”的驴牌。
林亚看了一眼自己的包，“呵呵”地笑了：“我的意思是，我帮你解了围，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顿饭，作为感谢？”
蒙彦秋苦笑。“你想吃啥？”
成都的夏天气温并不“温柔”，但越是夏天，那些火锅啊，串串啊，冒菜之类的火辣餐饮就越是火爆，尤其是那些偏街小巷里的苍蝇馆子，那才是成都人的最爱。
蒙彦秋带着林亚绕进了一条背街的小巷，里面可是别有洞天，一家露天的冒菜馆里人声鼎沸，蒙彦秋拿着竹篓开始点菜，林亚跟在了后面。
“还要点什么赶紧点，后面排队的人多着呢！”
老板催得不无道理，后面排队的人已经排成了长龙，一个个汗流浃背，都等着这盆冒菜。
“两份嫩牛肉，一份毛肚一份虾饺一份梅林午餐肉。”林亚笑着点道完菜，回头对正在吃惊的蒙彦秋说道，“素菜随意。”
言毕，林亚转身走进人群中找空座位去了，留下蒙彦秋还立在原地。
“一份素什锦再加两份猪脑花，够了！”
挤过人群，蒙彦秋在林亚的对面坐了下来。现在他俩的打扮很不协调，林亚是衬衫领带打扮严肃，连发型都梳得服服帖帖；蒙彦秋是一身休闲居家运动装，胸口上还印了只大花猫，头发捆成一个干练的马尾，一副出门跑步的模样。他们俩坐在一起，在别人看来就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
热气腾腾的冒菜上了桌，蒙彦秋肚子里的馋虫顿时被勾了起来，立马捞了一大坨脑花放进自己碗里，都已经下筷子了，才记起对面坐着自己的客户。而林亚并没有动筷子，而是招来服务员，点上两瓶豆奶，冻的。
“这家的猪脑花是特色，还有一份呢。”蒙彦秋赶紧给他推荐道。
“你喜欢就多吃点，我不太能吃辣。”林亚正说着，服务员端上两瓶冰镇的豆奶，“所以，我需要点些饮料。”
四川人不太能吃辣？这的确很少，因为四川人都是无辣不欢，尤其是来吃冒菜的这些人。
“对不起啊，早知道就不来了。”蒙彦秋有些抱歉，不停地说道，“下次，下次我请你去吃全成都最好吃的糖醋排骨，保证不辣！”
林亚吃一口牛肉，喝一口冰豆奶。
“好啊。”
然后无话。
蒙彦秋虽然吃得很欢乐，其实很紧张，仰慕多年的林师兄就在面前，很绅士地吃着冒菜，喝着豆奶，即使他已经被辣得汗如雨下，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和优雅。蒙彦秋也尽量让自己能吃得淑女一点，希望给林亚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一直想找话题来聊天，但林亚一直在认真的吃，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口。
在苗小猫家过夜的时候，无论小猫怎么威逼利诱，蒙彦秋至始至终没透露心底最大的秘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暗恋多年的人竟然是林亚，她会作何反应？
不用猜，她会把自己踩地上暴打一顿。
“小蒙，你要不要凉糕？”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林亚说话了，蒙彦秋也没听清林亚在说什么，稀里糊涂就点了点头，然后服务员就端了两碗凉糕过来。
林亚显然是被辣到不行，他的那份凉糕很快就被扫了一半，然后他才放下勺子，重新拿起筷子来夹冒菜盆里的菜。
“为什么不喜欢吃辣椒？”
蒙彦秋望着他的筷子不由得问道。
林亚的筷子停在了原地，上面还夹了块土豆，他抬头望着蒙彦秋，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是说，在四川不吃辣椒，那会少吃到很多美味啊。”
看蒙彦秋的样子说得很认真，林亚笑笑，关于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他从来都懒得回答，因为爱不爱吃辣椒纯属个人习惯，和生不生在四川没有关系。
“我经常出差，天南海北到处飞，甚至是满世界飞，”望着蒙彦秋认真的样子，林亚终于还是忍不住回答了，“可不是所有地方都有川菜。如果我也是无辣不欢，那走出去岂不是得天天挨饿了？”
说得对，蒙彦秋当初陪着领导去俄罗斯签合同的时候，愣是住了几天饿了几天，成天都在啃大列巴充饥——因为她根本吃不惯俄罗斯的美食；而秦子轩就不一样了，秦子轩大学时代在莫斯科留过学，那一趟做随行翻译他是吃得好喝的好，出差半个月回来就长成了大一圈的木几器犭苗。
“好像是哈，”蒙彦秋舀了勺凉糕，吃在嘴里冰冰凉，甜丝丝的，“嗯，好好吃！”
“喜欢可以再点，不用客气。”林亚望着她吃东西的样子笑了，他觉得，两人碰面这么久，好像直到这时候，蒙彦秋的神经才相对放松下来，才笑得轻松起来。
“不用了，谢谢。”蒙彦秋俏皮地一笑，摆摆手婉言拒绝了，“晚饭呢，七分饱就好，健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