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站在书架前,对着《人间失格》这四个字看了很久,仿佛冥冥之中注定,她取下了这本书,抱在怀里,似乎它早就该属于她了。她抱着书往前走,路上人声喧闹,车声鼎沸,她也充耳不闻。书被她紧紧贴在胸口,像一个价值不菲的宝物。
“叶桑。”
这声音穿透夏日里闷不透风的空气,传进她耳朵里,她抬头看见顾先生站在一辆黑色轿车前,他脸上戴着墨镜,高挺的鼻梁下紧闭的薄唇给人一种冰冷的距离感。
叶桑低下头小跑到他面前,坐进车里瞬间感受到一阵舒服的清凉感,终于和外面炎热的炙烤隔绝开了。顾先生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递到她手中,原来是一杯草莓奶昔,她晃了晃手里的奶昔,里面的冰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将吸管插了进去,甜腻腻的滋味融进嘴巴里,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滋味,谁都以为天下所有正直花季的少女一定会对甜食上瘾,顾先生也是这样以为。
没有谁真正了解她。她吸了一口甜蜜的饮品,侧过身躺在顾先生腿上。车窗外划过一道道葱郁的树影,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面颊,慌乱的心终于暂时得以平静下来,她安然地合上眼帘。
顾先生的家里有一扇明亮的落地窗,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被这扇窗户给吸引过去,柔和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窗外的树影在微风中摇摆,树叶被阳光温暖的包裹着,闪耀着。她盘着腿坐在窗前,顾先生就站在她身后,她可以猜想到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后颈上。
“如果你总是注视着深渊,那么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坠入深渊。”她没来由的冒出这句话。
顾先生听闻忽然笑了,“我们,到底谁是深渊?”
“你为什么总是喜欢盯着窗户外头?”他又问。
“不知道,可能我只是想发会儿呆。”
顾先生早已习惯她说话这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方式,慢慢的到了黄昏,天空洒下迷茫的金色,落在地板上那本《人间失格》的封面上,叶桑躺在地毯上,合着眼睑,细密的睫毛像一层迷人的影子,微微颤动着。
少女的青春仿佛一朵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花朵;悄然无声地准备迎接属于她的绽放。她趁着初中放暑假在姨妈家住了一段时间,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她经历了月经初潮。
周围的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身材早已发育得饱满丰腴,宛若一朵朵徐徐盛开的娇艳花蕾,女孩子圆滚的乳房在宽松校服的隐匿下愈发突兀明显。可她抚摸着自己那小小的生硬的乳房,好似两个未成熟的李子。
“我一来那个就这里痛。”她要好的朋友季芳双手捂在胸前,皱着眉头说。
“怎么办?我忘带卫生巾了。”她对着在厕所隔间外的叶桑说道“你可以帮我去买那东西吗?”
叶桑来到学校商店里,走到摆放女性用品的货架前取下一包卫生巾,朝着收银台快步走去,这时一个男生正在她前面结账,待那位男生结好账,叶桑将卫生巾递给收银员。
“28元。”
“好的,手机支付可以吗?”她伸手去掏口袋,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怎么了?”收银员有点不耐烦地等待着她,叶桑很是窘迫,前面的男生也正望着她。
“对不起,我忘带手机了,没办法付钱。”
“我帮你付吧。”男生忽然间说道。
付完钱后,男生对她说“不用还了。”
“我一定会还的。”
叶桑望着男生离开的背影,他身材高挑,方才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好看的酒窝,叶桑恍惚间觉得有一道阳光洒进心里。
姨妈曾对她说“女孩子月经第一次来临,这是件值得好好纪念的事情没什么可羞耻的。”
至今叶桑都很感激姨妈曾说过这句话,少女的心思太过脆弱和敏感,小心翼翼的承受着世间所带给她的所有沧桑巨变。她渴望去爱,渴望爱这世间的一切,这种欲望时时刻刻填满她的内心,她开始留意每个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究竟是喜爱还是厌恶,她甚至希望自己所付出的赤诚的爱都会有所回应。然而,直到那位少年转学离开这所学校,叶桑也未能将欠他的钱还给他,千千万万次她的目光追寻着他的身影,暗自期盼着他能够留意到她,哪怕一眼,她也会为此开心很久。
青春仿佛一场虚幻的梦境,梦醒人散。一张张面孔飘散到天涯,越飘越远,最后模糊不清。她睁开困倦的双眼,望着顾先生的背影,他从衣柜里拿出西装。
“我觉得灰色那件好看。”刚睡醒,叶桑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件要配哪条领带,你来挑吧。”
叶桑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抽屉里面摆满了各色领带,简直让人挑花了眼,她拿出一条条纹蓝色领带递给顾先生。
“谢谢。”他说道。
“等一会儿司机会送你去学校。”
“知道了。”叶桑拿起餐桌上摆好的三明治,走出公寓。
轿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叶桑下了车,她并没有走进学校,而是走进学校旁的一家书店。
她交给书店老板100元,挑了本书,坐在某个角落里,一坐就是一天。放学的钟声响起,学生们乌泱泱地涌出校园,季芳走进书店,坐在她身旁。
“你今天怎么不来上学?”她在叶桑耳边悄悄问。
“不想去。”
只要联想到学校叶桑就感到反胃,她想起厕所墙面上肮脏的涂鸦,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几个女孩子站在涂鸦前,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如果你母亲知道会怎么样?”
“她知道了,可能会更失望吧。”
叶桑的母亲是个环卫工人,她时常带着一身泥土和汗味回到家里,一道道岁月留下的沟壑深深刻在她的眉间和眼角,嘴角下垂着仿佛早就忘记了笑是什么滋味。而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在叶桑的心里只剩下一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现在甚至连他的声音她都记不清了。
到底叶桑为什么会和顾先生在一起,这其间的缘故可能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终究是太渴望得到别人的爱了,不管这份爱有多卑微,她记得顾先生是第一个夸她漂亮的男人,叶桑是浮生中一粒再渺小不过的尘埃,只有叶先生注意到了她,他邀请她到他家,给她做美味的菜肴,他无微不至地呵护着她,陪伴着她。
叶桑站起身,才感到一阵饥肠辘辘,她走出书店,季芳跟在她身后。她们正想讨论该去哪里吃点什么填饱肚子,她的视线忽然停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母亲正望着她,黄色的上衣被尘土包裹着,在周围穿着雪白校服人群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叶桑和身后的季芳挥了挥手,走到了母亲身边。从小到大叶桑的心里有许多阴影,各种各样挥之不去的阴影,其中第一道阴影就是母亲带给她的,那是母亲冰冷的手掌,巴掌高高地举起,毫不留情落在她脸上,眼角被指甲蹭破流出鲜血,小时候母亲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动手打她。她变得越来越畏畏缩缩,害怕和母亲相处,可这样的时刻总也避免不了。
“为什么不去上学?”母亲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叶桑手足无措地站在昏暗的日光灯下,一只飞蛾绕着灯飞了两圈,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父亲活着的时候母亲还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还记得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绿茵的草地散发出清淡的芳香,父亲把她高高举起在空中旋转,她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头顶的天空,母亲在一旁微笑着望着这对欢乐的父女,如今这样的笑容早已从她脸上消失,荡然无存,彻底凝固成了一个永远消逝的记忆。
如果母亲生气了,怎样打她骂她都可以,叶桑早就习惯逆来顺受。她的沉默激起了母亲的愤怒,她再次向她举起巴掌,一瞬间她只感到自己的脸已经麻木了,耳朵嗡嗡作响,她瘫坐在地上,泪水忽然流下来,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由感到一阵委屈。
小时候,为了躲避暴躁的母亲,一有机会她就跑到姨妈家,姨妈没有孩子,几乎成为她的半个母亲。
“不要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很悲惨,这世上原有许多比你更悲惨的人。”姨妈年近五十,似乎看透了人生的大部分奥义。叶桑又想起姨妈说的话。
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头,再次睁开眼,她躺在狭小凌乱的卧室里,她支起身子,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走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乌青,清晰的指痕还未消去。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是顾先生打来的。
她逃出房子,跑到下楼看见熟悉的黑色轿车。
叶桑弯腰坐进车里,就像个受伤的孩子似的将身体瑟缩成一团,顾先生放下手里的香烟,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你的脸怎么了?”叶桑回过头躲避他的目光。
顾先生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只是抬起手捋了捋她的头发。他们彼此沉默着,这份沉默里夹杂着某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叶桑以为自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只能身不由己的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她握住背后那双手,将它放在自己心口。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流下来,浸湿了叶桑的长发,她弯着腰趴在洗手池上,顾先生正在替她清洗头发,洗发露的泡沫流进眼睛里,她喊了一声“流到眼睛里了。”顾先生连忙拿来毛巾帮她擦脸。
“顾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心疼你。”他一边用吹风机为她吹干头发一边说道。
“你可以永远这样陪在我身边吗?”叶桑拿起脚边放的那本未读完的《人间失格》抱在怀里。
“当然,我爱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顾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言。”
“顾先生,你真像我的父亲,可惜他已经死了。”
头发被吹干了,暖烘烘的披在肩上,叶桑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奇异的触感,这一刻顾先生的举动是她未曾料到的,她僵硬地坐在那里。绵长而又热烈的吻,从脖子蔓延到脸颊,再到嘴唇。
“不,停下……”她用手挡住自己的脸。“顾先生,我不能这样做。”
“我对你这么好,就当是对我的报答也不可以吗?”
她的上衣被人解开了,叶桑原本想阻止这一切发生,她感到耻辱,她下半身的裙子也被脱下来,男人炙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回荡,仿佛要在片刻间吞噬她。惊异和痛苦让她失去了喘息的机会,恐惧牢牢扼住了她的喉咙,唯一支撑着她的信念就是顾言方才所说的那句话,他说过,他爱她,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她对此坚信不疑,此刻她下体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恨不得立刻推开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她的身体仿佛一个残破的布偶,身上绽开出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残破的灵魂正挣扎着想要逃出这副牢笼。她压抑着强烈的痛苦和恐惧,就像个被摆上祭坛的少女,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根本没想到将要付出的是整个生命的代价。
当黑夜过去,清晨的曙光再次照耀在窗外的树梢上,树叶在光亮里随风摇曳着,好似一群精灵在舞蹈,叶桑一直睁眼望着那里,一夜未曾合眼。身旁的男人还在熟睡,她悄悄爬下床,走进浴室,喷头里的水哗哗地从头顶流下来,叶桑感到自己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站在冰冷的水流下,浑身都在发抖,这才痛苦地意识到某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为什么人们总爱用含苞待放的花朵来比喻少女呢?”叶桑坐在课桌前自言自语,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也干裂着,原本柔顺乌黑的长发此刻就像一堆蓬乱的稻草,季芳实在看不过眼,拿出润唇膏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往她嘴上抹。
“你做什么,走开。”
“你到底怎么回事?”季芳不解地看着她。
“离我远点儿吧。”叶桑说着用手遮住脸,无力地趴在课桌上。
放学的钟声响起,叶桑走出校门,环顾四周,可惜今天没有看到他,她露出失望的表情。
“怎么了?”季芳拍拍她肩膀,疑惑道。
“没什么。”她牵强地笑了笑。
炎热的夏季悄然结束,枯黄的树叶一片片落在林荫道上,越积越厚,仿佛一层层厚茧包裹着整个世界。叶桑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变得越发颓废,她始终都不肯面对现实,一听到身边有人叹气,或者感叹人心莫测,世态炎凉。她就会毛骨悚然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人打着爱的旗号,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越是天真的人,越要失去一切。叶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嘲笑她的天真,唾弃她愚蠢的行为。她以为将所有纯粹的爱甚至连同自己的肉体一起奉献出去,就会得到同样价值的回报,不,她不敢奢求同样价值,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一点点的爱,不被贪婪和谎言所驱使的爱,哪怕一点点都足以拯救她。
某天下午她走到顾先生的公寓门口,大门还是被牢牢锁着的,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直到太阳完全沉下去,银白的月光从夜空中洒下来,她坐在那里仿佛一尊苍白的石像。轿车停在了大门口,车灯像两只白触手,无限延伸进铁门里。
“那是不是坐了个人?”
顾言的妻子怀里抱着孩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朝那边看。顾言抬头望了一眼,“你看错了,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们下了车,一同走进公寓,黑色的铁门再次“砰”地关上,叶桑正躲在一棵树后头,树枝投下的阴影遮住她的脸,她抬起手抚摸自己冰凉的额头,一时间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处可归的野鬼,她怀疑自己早就已经死在那个晚上,死在那个男人箍紧的怀抱里,喘息声,疯狂无尽地充斥着罪恶和贪欲的喘息和呻吟,在她耳边重复回荡着,让她腹部一阵绞痛,突然想要作呕。
她回到家里,母亲正坐在窗户跟前吸烟,灰色的烟雾升腾到她的眼前,“有谁像你一样,每天这么晚回来。”被烟熏到了眼睛,她半眯着眼说道。
叶桑像什么也没听到,漠然地走向卧室,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华丽精美的裙子,她将裙子拿了出来,美丽的事物就好像一个个精心编织的谎言,她想到这些漂亮裙子被扔在垃圾箱里,各种秽物与之相伴,最后再干净雪白的连衣裙也被污染得和腐臭的垃圾一样,蛆虫爬满了纱裙,在上面一边蠕动一边啃食着所剩无几的洁白。
她回忆着顾先生到底是什么时候送她第一件裙子。
“你穿上它一定很美。”
顾言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盒子里是一件露肩白色纱裙,她穿上裙子,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个宛若仙子的少女,乌黑的长发垂坠在胸前,隐约露出洁白凹陷的锁骨,纤细的手腕紧张的交叠在一起,顾先生拿来一双浅蓝色的高跟鞋,他的手紧握住她的脚踝,将鞋穿了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她,她的脚踝仿佛一件瓷制的易碎品,顾先生曾这样比喻。听闻她只是默默无言地低下头,望着自己裸露的脚踝,脸上不由地开始发烫。
小时候她总以为这世上的恶人一定都长着一副丑陋的面孔,后来她才明白,仅用皮囊的好坏来区分人类的善恶实在太过于浅薄无知。有的人拥有着媲美天使的容貌,就像顾先生一样,如果女孩子盯着他的脸,不到片刻就会脸上发红,心里像有几匹小鹿要蹦出来。可你永远都看不见他的心,深夜里,月光从窗外阴惨惨地照进来,他时常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刻,坐在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手里夹着香烟,望着熟睡中的叶桑。在半睡半醒的朦胧中,她曾看见他藏匿在阴影里的面容,美好而又冰冷,有时她觉得自己已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在手中玩捏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趁着母亲入睡,叶桑抱着裙子离开家,走到了垃圾箱前,一阵阵扑鼻而来的恶臭,她将裙子通通都丢进去,在黑暗里,她注视着面前的垃圾箱,美丽的裙子无辜地躺在里面,她们到底又犯了什么错呢。
过了几天叶桑收到了她落在顾先生家的那本《人间失格》,司机将书从学校大门栏杆的空隙里递进来,她如获至宝,翻开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银行卡。
“顾先生说密码是你的生日。”司机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桑张着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惜没有人在意,她恨不得将手里的东西撕个粉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顾先生的电话,他的号码是她偷偷记下的,讽刺的是她从未料到自己会在如此绝望的时候拨通这个号码。
电话里顾先生和她约定在公寓见面。
“你的妻子和孩子呢?”
叶桑的心被紧揪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她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很快,她就忍受不了了。面前的男人仍旧面不改色,他像早已预料到她所要说的内容,“她们今天不回来。”
“为什么你要骗我?”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如果失去了谎言的装饰,就会变得丑陋不堪。”他向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叶桑如梦初醒,狠狠地推开他。
“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可是有件事你不能忘记,那就是我爱你。”
“你骗我,你明明在伤害我,你的那些做法都让我感到恶心。”
顾先生喉咙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不该这样想,这是你迟早要面对的,爱本身就建立在性之上,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会这样对你。”
“但是你已经有家庭了,你不该接近我……”叶桑突然感到如鲠在喉,此刻她说不出一句话,因为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像个被人戏弄后的小丑,任凭有再多愤怒和委屈也无从发泄。
“我爱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会好受很多。”他慢慢靠近她,掀起了她的校服裙摆,手滑向了她的私处。
“我爱你,我会永远陪着你,你不要太害怕。”
“可是我不想这样做。”叶桑的手还在拼命把他往外推。
“难道你想要让我离开你吗,仅仅是因为你不愿意这样做,为此而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最爱你的人。”他的语气逐渐缓和下来“你的父亲死了对吗,那就把我当做你的父亲吧,我会像他一样爱你。”
“只要我这样做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吗?”
“是的,我会永远陪着你。”
顾先生紧抱着她的身体,裙子一点点从膝盖上滑落下去,她不敢低头去看,目光一直凝视着他的双眼,那里不再是往日的温柔和善,那里燃起了火苗,充斥着火红的欲望。少女的肌肤好似光滑雪白又即将崩裂的果实,颤抖着,躲避着。顷刻间她的心瑟缩到某个角落里,她不知如何能从这黑暗的角落里逃出来,她陷了进去,只能一点点被侵蚀殆尽。
她听见他一次次说他爱她,可究竟什么是爱呢?爱是人意淫出的骗局,爱是一颗赤忱的心被肆意践踏,他蹂躏着她的身体,亲吻她,有时像个野兽似的撕咬她。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她对着他悄声说,声音像阵风划过了眼角的泪水,划过了赤裸的肌肤,划过了那被罪恶侵占的贪欲,飘向了窗外。尽管被欺骗,被伤害,可是她甘愿受蒙蔽也不愿和他分开,她不明白,也不敢去深究,或许她只是喜欢有人每天放学来接她,她喜欢有人可以陪自己坐旋转木马,她喜欢有人可以听她诉说一堆无聊的烦恼,她喜欢有人帮她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可这世上没有免费的糖果,她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代价。他抱着她,替她清洗身体,浴池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着,叶桑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他小心翼翼地擦干她的身体,将她放在床上。
“顾先生,你会不会又不来接我放学了?”
“会的,我每天都会来等你。”他说完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他已经得到了她,完全占有了她,顾先生脸颊上短短的胡渣,摩擦着她的娇嫩的肌肤。
接着他拉开她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那本《人间失格》。
“你总是读一些悲伤的故事。”
他随手翻开一页读起来,声音忽而变得温柔而低沉:“不公平是必然存在的,这点我早已彻悟。反正,向人类诉说是毫无用处的。我只有隐忍着,对真相一言不发,继续扮演逗笑献媚的角色。我明白我只有这条路可走。”
听闻,叶桑紧咬着嘴唇,泪水像条透明的细线,悄悄从眼角滑落,他以为叶桑已经睡去,放下了手里的书,一件件捡起地毯上的校服和内衣内裤,清洗干净挂在了阳台上,窗外透进黎明的第一抹光亮,他坐在床边,手里抚摸着叶桑柔软的秀发,叶桑闻见一阵呛鼻的烟草味,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帮她盖好被子,离开了公寓。
关门声响起,随着汽车发动的轰鸣声逐渐远去,她意识到他已经离开了,从床上坐起身,看见床边摆放着的一件蓝色的连衣裙和一双银白色的系带凉鞋。
叶桑又躺回床上,柔软的被子像条蛇似的缠在身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头颅被人砍下来,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感到畏惧,断裂的头颅滚到地上,竟然还在诡异地微笑着。
到了晌午,她掀开被子起床走到窗户跟前,窗外的景色还是同往常一样,天空是纯粹的蓝,对应着灰色光滑的水泥地,一个人缩着肩膀低头从路上走过去,他的身影让叶桑联想到一只刚被阉割的狗。她再一次感到疲惫不堪,好像心口被剜去了一个大窟窿,血淋淋地露在外头。她穿上那件蓝色连衣裙走出公寓,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
她和季芳约定在甜品店见面。店里正播放着一段舒缓悦耳的钢琴曲,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支着脑袋,一只手缓缓搅动着杯子里的香草咖啡。
季芳从店门口走进来,朝她挥了挥手,“今天忽然约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她坐在她面前,今天季芳穿了一件浅紫色碎花的吊带连衣裙,胸前隐约露出白色内衣的轮廓,她将领子朝后面拽了拽,接过了服务员递给她的焦糖布丁,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怎么不回答?”叶桑的沉默让她感到困惑。
“我想问你有没有爱上过某个人?”
“这个问题呐。”她挠挠头,似乎感到很苦恼“我也不知道,爱上女孩子不知道算不算呢?”
“你少开玩笑了。”
“不,我没有开玩笑。”她忽然靠近她,皱起眉头悄声说道“谁说不能爱上女孩子,就因为我是女孩,就必须得喜欢男孩子吗,你竟然和那些人一样,总是说我开玩笑,我根本就没有开玩笑!”
“什么?”她直视着她的双眼。
“喂,你快回头看。”她一脸惊讶地指向她身后,叶桑转身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是他。”
的确是他,叶桑曾经暗恋过的男孩,他的笑容还是如此澄澈,就如同夏日里的阳光穿透潺潺的溪水。男孩点了两块巧克力蛋糕,他对面坐着一个女孩,一样的青春洋溢,他们的脸上都透露出一种纯粹的美好,美得失真,美得让人想要嫉妒。仿佛连神明都在想方设法庇护和眷顾他们。
“你应该和他打声招呼,这次错过就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遇见了。”季芳很是惋惜地说。
“我和他早就错过了。”叶桑将喝剩的咖啡放在桌上,和季芳走出甜品屋。临走前叶桑特意将男孩的费用也一并支付了,至少可以把欠他的钱还了,她心中总算感到些许释怀。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我家吧。”季芳牵起她的手。她们走进电梯,季芳摁亮了11层的数字,她们很有默契地一层层念着楼层数字。
“今天我爸妈都不在家。”她从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门邀请叶桑进去。
叶桑走进她的卧室,看到四周墙壁上胡乱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动漫海报,季芳将堆在床上的衣服推到一边,张开双臂躺在床上。
“我喜欢女孩子,知道了这个秘密你会不会讨厌我,不愿和我做朋友了。”
“不会,不论怎样你都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叶桑也躺在她身边。
“不如我们交换一个秘密吧。”季芳侧过身,贴近她的耳朵试探地问“你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我不知道,可是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
“傻瓜,你怎么能不知道呢。”季芳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得手心里痒痒的。
“我不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他,他骗了我,我应该恨他,并且更恨我自己。”叶桑的声音哽咽起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璀璨的霓虹灯一盏盏点亮了街道,天空飘落下点点雪花“快看,下雪了。”季芳跳下床跑到阳台上,她仰着头让雪落在脸上。叶桑也跟着走出去,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今夜真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忍不住感慨,她和顾先生认识了已经有一年了,这一年所发生的一切都恍然如梦,就好像一个故事逐渐走到了结尾,今天不仅下了第一场雪,同时也是顾先生的生日。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相遇。叶桑回忆着,脸上露出笑容,雪染白了她的睫毛,少女的脸颊透露出一抹温暖的红色。
这是他们的初遇,因为要参加学校举办的合唱比赛,记得那天她穿着表演时的服装,蓝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的高跟鞋,她从来没穿过高跟鞋,第一次穿上走路还很不习惯,她站在路边伸手准备拦车,昨夜下了一场雨,一辆车飞驰而过溅起路边的洼水,弄脏了她的鞋子。叶桑只好无奈地往后退,正巧在这时一辆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
叶桑边道谢边坐上车,看到陌生男人的背影,还有他那轮廓分明的侧脸。一路无言,到了学校,叶桑准备拿钱付车费。
“不用了。”男人回过头望着她,叶桑这才看见这张迷人的脸庞,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优雅又不失风度。
“今天是我的生日,只要你对我说一个祝福就足够了。”
叶桑听到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发自内心地说道“祝你生日快乐。”说完她立即下车向前跑去。
“等等。”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只见他向她走过来,弯下腰拿出手绢,帮她将脚上留下的水渍细细擦拭干净。这一幕让叶桑想起死去的父亲,心中暗自由生出一丝特别的情感,原本是对父爱单纯的渴望,未曾料到它竟会衍生出一朵名为罪恶的花。
漫天飞雪将整个世界隔绝在思绪之外,叶桑趴在栏杆上低头向下看,她等待着他的到来,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在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轨迹,停在了楼下。
“他来了,我得走了。”叶桑说着走向门外。
“等等……”季芳拉住她的手,房间没开灯,她站在阴暗里,只有眼睛在微微闪着光,“叶桑,谢谢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嗯。”叶桑向她点点头,心中有一种难言的伤感。她和季芳挥手告别,转身走进电梯间。
顾先生穿着黑色大衣,伫立在风雪里,好像一个复活了的影子,飞雪模糊了他的面容,叶桑张开手臂向他飞奔过去。
“祝你生日快乐。”
她扑进他的怀里,抬头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喜悦和感动,顾先生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看到她如此尽情地欢笑了。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抱起来在空中旋转。
“顾先生,祝你生日快乐。”
顾言似乎被她的祝福给逗笑了,“什么生日,今天不是我的生日。”
那一刻,她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像是被冰雪给封冻住了。她的手臂垂了下来,顾先生并未察觉到什么,他将她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精美的布偶。
轿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他们走了进去。叶桑抬头环顾整间公寓,若是除去这些昂贵奢华的装潢摆设,这里是否也和那些阴森恐怖的监狱并无二致呢。她坐在窗前,盯着窗外熟悉的景物,白雪散发出幽幽的银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晚。
之后的许多个夜晚,还是同现在一样。她整日躲在公寓里头,像个惧怕阳光的鬼魂,天黑了顾先生回来,他换着不同的花样给她做菜,叶桑面对着美味佳肴,脸上毫无表情,她拿起叉子插了一片菜叶放进嘴里。顾先生让佣人拿来一瓶红酒,将红色的液体倒在酒杯里。
“怎么样,想尝一尝吗?”他看到叶桑涌动的喉节,露出欣赏似的表情,伸手将她嘴角蔓延出的几滴红色擦去。
红酒的味道苦中带着点酸涩,咽下去后又有点带着香气的回甘,少女的脸颊轻微泛起一抹粉红,她的眼底透着波光,混合着朦胧的泪水。
“你醉了。”
她又看见从顾先生眼底升腾出的欲望,已经越发不加掩饰。
是了,他说的对,这个世界如果失去了谎言的装饰就会变得丑陋不堪。叶桑倒是希望自己永远活在美丽的谎言里,五六岁的孩子被隔壁家的男人用一块蛋糕给欺骗了过去,给那男人口交,最后得到了蛋糕,孩子还不忘感激地说声谢谢。那孩子什么也不懂,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她蒙蔽在谎言里,甜蜜的蛋糕就像个隐藏的毒药被深埋在她心底。迟早有一天要发作,随着丑陋的真相日益膨胀,发酵,最后撑破了谎言的外壳。一切都破碎了,再也不能挽回,可那孩子犯了什么错呢,如果年幼无知也是一种罪过的话。
叶桑荒凉地想着,内心的那道伤口仿佛又被撕裂一点。她快忍受不了了,她想要逃出去,顾先生睡在旁边,他的手还牵制着她。叶桑将脑袋埋在枕头里,她在哭泣,几乎每晚都是如此,哭声断断续续的如同溺水者沉入水底前最后的呼救。
叶桑这个囚徒,她已经完全困在无形的牢笼里,试图挣扎过,可到底还是被击垮了。就连抬起手腕这个动作都变得吃力起来,她躺在窗户底下,脸上的肌肤白得接近透明。顾先生建议她出门四处逛逛,放松一下心情,难道连他都开始害怕了?叶桑在心里嗤笑。她的手机终于开机了,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季芳的未接来电。
“你到底在哪,你母亲又打电话来找你,我总不能每次都说你住在我这里吧?”
叶桑没吭声,季芳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说就算了,我是害怕哪天你母亲突然找上门来,发现你不在的话,到时候我该怎么交代。”
“对不起。”叶桑表情僵硬地开口道。
“唉,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要不然趁着这次寒假去你姨妈家玩几天吧?”
“好。”叶桑也想念起姨妈,她们已经一年多没见面了。
姨妈家在偏远的乡下,那里的夏夜四处回荡着悦耳的蝉鸣,柔软的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息,走在田埂上,人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许多。一到冬天那里又换了一副景致,空旷的田野里不再有农忙的身影,冷风呼啸着吹过干枯的野草地,冰雪覆盖着沉睡的大地。仿佛再也找不到一个生灵。小时候,叶桑喜欢一个人躲在田野里,一排排稻草隐匿住她渺小的身影,守护着她那一个个充满天真幻想的梦。
叶桑和季芳站在溪边,溪水不再流淌,上面结了一层厚冰,季芳穿着靴子的脚在上面踩了踩,冰面产生出蜿蜒的裂痕。她说话时嘴里不断哈出白气,一瞬间模糊了叶桑的视线。
“这里真有意思。”
少女清灵的笑声穿过田野,叶桑想起以前她们做过的风铃,挂在房顶摇晃着,风一吹就发出梦幻般清脆的响声,就像风仙子在对谁低语。她们俩一边说着悄悄话一边向前走,枯黄的野草划过叶桑的小腿,她不住地回过头,看到枯草被她们踩折在地上,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很可悲。
田野的尽头坐落着一个小屋,姨妈正坐在门前给一条鱼刮鳞,她的手上结着厚茧,粗糙而又肥胖。
“快进屋里暖暖身子,一会儿等着吃鱼。”姨妈笑起来眼角皱纹简直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叶桑站在一旁不肯进去,姨妈看出她有心事,只是这心事仿佛深不见底的一潭死水,让人难以琢磨。她不禁感到讶异,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也变瘦了。”
“嗯,姨妈过得好吗,今年麦子的收成怎么样?”
“哎,就那样吧,我想我也干不了几年了。”姨妈抬头看她,欣慰地感慨“等你以后嫁了人,我就过去给你带孩子。”
叶桑咧嘴笑了,眼神却十分晦暗。她根本不敢想这么遥远的事情,每个大人都一样,他们将自己所期望的未来擅自安在她头顶,她没有权利拒绝,她的前路早就被冥冥中安排好了,像未来的千千万万个女人一样,考上大学,毕业,找一分体面的工作,和一个差不多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再抚养孩子,什么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或许他们认定只有这样才是对的,可以被世俗所容纳的。但如果有某个地方出现偏差了呢,如果她不能顺着他们预设的轨道前行,他会不会失望至极,可这并非她不愿去做,而是她无能为力。
她想把自己心中压抑的真相告诉他们,求他们别再逼迫自己了。她受伤了,很重的伤,不能愈合,也绝不能饶恕。秘密就像个发了狂的怪兽,在她身体里来回冲撞着,几欲要冲破她的喉咙,血淋淋的暴露出来。
此时姨妈注意到她的脸色很不好,把她扶进房里。
“我害怕你们失望。”
叶桑担惊受怕地对姨妈说。也就是刹那之间,姨妈感到很古怪,但没有细想,以为这只是青春期孩子所特有的多愁善感。
假期临近末尾,她们离开了姨妈家。叶桑在季芳家里住了一晚,之后她们就分开了。临别时约定开学见面,但开学那天叶桑却没来。她的座位上摆着一束白玫瑰,过了很久,白玫瑰逐渐枯死,花瓣掉在地上,碎成了粉末。季芳简直难以置信,叶桑竟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叶桑总是在深夜里痛苦得辗转反侧,她哭喊着,愤怒地咆哮着,生命太脆弱了,她真希望自己能坚强一些,她拼命把脑袋往墙上撞,有时又害怕别人发现她很奇怪,可她越是压抑,就越是临近崩溃,她不想再见顾先生了,但她不能忘记那种感受,他占有了她,企图将她的身体撕碎,他一次次进入她的身体。她乞求他停止,可他根本不听。她疯了,耳朵里嗡嗡乱叫,嘴里胡言乱语,连顾先生也被吓了一跳。
那一晚叶桑又没有回家,电视里的推销员正滔滔不绝地夸赞着手里的产品,叶桑的母亲关掉电视,望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皱起了眉头,叶桑总是三天两头不回家,有时是去了姨妈家,有时住在她的朋友季芳家里。为什么今晚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她走进叶桑的卧室,将凌乱的床铺收拾整齐。这时她听到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喂?”
“妈妈,是我。”
“叶桑,你在哪里,还不快回家!”
“妈妈……”她压抑着悲伤的情绪,声音也在颤抖“对不起,妈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叶桑的母亲像一块坚冰逐渐融化了下来,她的语气变得温和“早点回来吧,孩子。”她说完轻轻放下电话。
叶桑真是个奇怪的孩子,不仅在同龄人眼里如此,有时她的母亲也这样认为。小时候看到路边上有一只被车碾死的猫,她会伤心很久,每每路过此处都要低头默哀许久。一次她见到别人杀兔子,先将兔子往坚硬的石头上摔,小叶桑在旁边看着,鲜血从兔子的鼻子里淌出来,最后原本鲜活的生命变得死气沉沉,僵直地被扔在那里。她哭了,回家后抱着母亲大哭,这一幕成为她的梦魇,时常将她从梦中惊醒。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世上的每个生灵都能幸福长久地存在。她讨厌杀戮,惧怕死亡,她的奇怪源自于她的天真,她总以为这个世界充满了善意和温暖,她不肯接受哪怕一丝的罪恶,不肯原谅,也不能释怀。少女正因为拥有天真的粉饰,才会显得如此珍贵可爱。可惜天真是不能被世界所容忍的,也不能被原谅,她只能被摧毁,最终彻底走向灭亡。
正如《人间失格》中所说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最后她只能对着整个世界道歉,不论是爱她的人,还是伤害她的人,她只剩下了一句“对不起。”
叶桑手里拿着电话,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顾先生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从背后拥抱了她一下“我去洗澡,一会儿就回来。”他起身走进浴室。
叶桑独自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旁边的茶几上摆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她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嘴里却尝不到一丝甜味。片刻之后,她放下手里的苹果,眼神停滞在果盘里的那把匕首上。
其实她很害怕疼,也害怕看到别人受伤,那感觉比伤口开在她自己身上还要可怕,可能她对痛的感觉天生比别人要敏感。尖锐的匕首划破肌肤,很疼,她猛然想起生命里还是有一些美好的事物,比如父亲抱着她在空中旋转,喂给她甜甜的糖。可她又想起冰冷的灵柩,父亲躺在里面,如同一块僵死的枯木。
“他要走了。”
母亲拉开了她,灵柩被一点点合上,最终用钉子定死。人们抬着父亲的灵柩走出去,谁都会有走向终结的一天,不仅是孤独渺小的人,世界万物,皆是如此。叶桑想象着自己躺在灵柩里,人们从她灵前走过,或是悲泣,或是怜悯,青春的灵魂还未燃烧就陨落了,只留下一声声落寞的唏嘘。
顾先生走出浴室,看见少女正躺在血红里,手腕上的伤口向外绽开,缓慢涌动着粘稠的血液,他走向前,将她抱在怀里。
“你为什么……”他跪在地上,手上沾满了她的血,叶桑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推开眼前的男人,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听自己使唤了,她 快要睡着了。
“你骗了我。”
她合上了双眼,仿佛一个进入梦乡的孩子,只有苍白的嘴唇微张着透露出对生的渴望,顾先生抱起她跑到楼下。生命正在消逝,他抱着她在雪地里狂奔。生命正在消逝,他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痛苦的嚎叫着,他再也不能伪装自己了,他欺骗了最无辜的灵魂,将她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他罪不可赦。怀里的身体渐渐冰凉,她连呼吸都停止了。他焦急得四处张望,听不见喇叭,更没有注意到一辆汽车正向自己飞速驶来。
这一夜的雪下得非常猛烈,像是发了狂的野兽在天空中咆哮着,想用雪花来埋葬整个世界。直到第二天清晨,人们在街道上发现了两具死尸,男人是被车撞死的,他怀里紧抱着一个女孩,女孩的手腕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人们对此议论纷纷,过了一会儿,两具尸体都被抬走了。未融化的雪地上只留下一片刺目的血红,像花儿一样美丽地绽开。
——仅以此文祭奠那些逝去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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