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日,怕误火车,定了五点的闹钟,醒来脑中闪过祖父躺在冰冷的床上,自己躺在冰冷的床上,那一刻,觉得生无可恋。黑夜中我曾多次醒来,天窗上细密的雨声提醒我得从行李箱中找出雨伞。就这样,一个无比抑郁的清晨,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其实,每一座城市的面孔都差不太多,之所以是这座城市而不是那座城市,分辨的方法很简单:你是否轻易迷路。
再次回想那日光景,要很久才能在脑中拼合一帧相对完整的影像:最早的公交车上坐着七八位乘客,一级一级将行李箱拎下石阶,后来我也看好几个人如我这般吃力,在车站呆坐了40分钟后看到灰蒙蒙的天与黑压压的学生党,晕眩发涩的眼睛,空荡荡的车厢,一对从始至终嗑瓜子的情侣,一对兴奋地让我帮忙查看茅台标价的老年夫妇,他们刚从贵州回来,他们将在扬州下车。
前一天稍晚的时刻,我坐上相似的白皮列车,在他们的站点下车。去了东关街,被琳琅满目的果酒,饰品,字画,烤串,旧书吸引,像是西津渡与胡雪岩故居的叠加,慵懒又新潮。东关街尽头是运河,历经两次旅途依然站在同一条河的岸边,这让我惊叹,随后想想“千里共婵娟”又觉得没什么了。站了片刻,原路返回。对扬州的最初印象都停留在骑小白车寻找东关街的那段旅程,两边是高大的光秃秃的树,树梢残存的叶片隐匿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天空素净而高远,更多的像是秋天。
因为一条街道爱上一座城,是扬州;因为一条街道恨上一座城,是南京;因为寒冬因为酷暑因为安静因为田园对一座城既爱又恨,是家乡。
刚到家的那个下午,我就收到了参加葬礼的通知。很久之后想起那个生无可恋的早晨,扑面而来的密集的死亡。家里很多东西也开始一点点消亡,拖把,笤帚,落漆的门,暖手袋,煤气坛,电饭煲,床,桌布。像是约好了一样,选择今年一道衰老。再然后,三天大雪,我抱着取暖器聊以度日。隔着靛蓝的玻璃看纷纷扬扬的雪花,“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似乎念着念着就不那么寒冷了。也曾顽皮地一脚踩下去,在后院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然后鞋子结冰,印记被大雪覆盖。
28日,傍晚天气放晴,大雪过后的麦田,院子,菜园,青石路,屋顶,在视界中愈加清晰。流动的绿,涂抹得恰到好处的靛青,薄薄的一层雪白,低矮房檐不断滴水,偶有几只乌雀落在电线杆上。天空呈现一点微红,让你错觉一天才刚刚开始。
门子说,以后她要去厦门工作。
想起夏天对明哥哥说,以后我们去广州吧,那样就没这么热了吧。
过冷的冬天会让人感觉死去一样,过热的夏天也是。原来我们一直活在与天气的抗争中,所以,贫者恶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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