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

文/郑志玲

二姑去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子愣住了。二姑原是我们小区清洁工，因为小区保安王大成喊她二姑二姑的，又不知道她具体啥名。后来，大家都跟着叫二姑。

二姑有个女儿，为了给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托人把孩子弄到县城来读书，她也跟着来陪读。女儿上学事情一定下来，她就托王大成帮她找点事情做。王大成给她介绍了这份清洁工作。 二姑为了工作方便，就在小区里租了一间20平米的大车库。每天早上她把女儿送学校去，6点40准时返回到小区打扫卫生。她先把各家门外的垃圾袋提下去扔到垃圾小车上，然后用笤帚扫，再用拖把拖。逢到雨天，她就用两个拖把，一个干的，一个湿的。湿的拖过再用干的擦。很多人劝她，雨天拖也没用，人一走，楼梯还是脏兮兮的，不如回去歇歇，

她说那可不行，不拖两遍，二楼王奶奶腿脚不便，如果滑倒她心里会不安。三楼退休教师王大爷腰椎不好，走路困难，为孩子献出了青春，她拖个地也算是对他的一份敬意。等卫生打扫完就该十点了，二姑回去上街买菜，她骑着带斗的小三轮电动车，走一路问一路，有没有谁要带东西的，然后再一家一家地送回来，她就回家做饭了。

我们小区清洁工一共有5人，二姑负责我们前后共5栋楼。小区展评台上，二姑的得分永远是最高的，绝对没有居民投诉“某号楼已三天无人打扫，请过问”或者是“请问清洁工在哪里，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的在盼你”等等字样。

二姑有一特点，不管捡到谁的东西，她都要还回去。楼下徐家三姑娘刚刚订了亲，洗澡时，不小心把一根钻石项链丢了，这不仅是十几万块钱的事情，对三姑娘来说可是意义非凡。一家人找得昏天黑地，也没找着。

都过去一个星期了，大家都绝望的时候，我看到小区展牌上写着一则招领启事：有丢失项链的失主请找二姑认领。我让三姑娘去看看，三姑娘说，心里已经难过了一星期，如果不是，岂不是又要难过？

“没事，去找找看，假如她捡着了呢！”

“哪有这么傻的人，那么大的钻石一看也能值十几万，怎么可能还给我们？”

“也说不定，去看看又没损失。”我拉着三姑娘到那的时候，二姑正在吃晚饭，桌上放着玉米粥，一小碟萝卜干，她自己做的小包子。见到我们进来，她忙丢下碗筷。

二姑叫三姑娘把项链特征说了一遍，三姑娘说过后，把照片给她看了，尤其是那颗钻石坠子。看了有十几张图片，三姑娘又拿出项链发票。二姑不说话，进了屋里，很快转身出来。手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她慢慢打开，果真是那条珍贵的项链。三姑娘见了，扑上去抱着二姑转了三圈。

三姑娘为了报答二姑，拿出自己曾经戴过的项链，说是100块钱买的镀金项链，强行戴在二姑脖子上。拉着二姑照照镜子，“您看，您带着多好，又大气又显得高贵，您不要嫌弃。”第二天，二姑拿去一问，人家说这是货真价实的黄金项链，二姑说啥也不要，又退了回来。

但是，二姑也有捡到东西不还的时候。听说她的女儿就是她在一个垃圾桶旁捡来的。也有人说是二姑的私生女。二姑的女儿我见过，人长得很标致，一米六无的身高，五官看上去有点像二姑，所以，我有时也认为是二姑的私生子。

周末，我正在家里休息，二姑找了来：“老师，能不能请你一件事？”我忙问啥事。她说她女儿要开家长会，关于分文理科的重要会议。她不识字，去了也听不懂老师讲的内容。怕误了闺女大事，请我去帮她开家长会。末了，她叹口气说：“我这样子，不想去给我闺女脸上抹黑。”

我细细打量二姑，45岁的人，看上去像50多岁的婆婆，满头白发，手上青筋爆出，脸上满是沟沟坎坎，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掉了颜色的衣服，我没说话。

“老师，你在那个学校，与她们老师熟悉，就请请你帮帮忙，好不？”

“这要与您女儿沟通好了，我替您去。”听了这话，她才高兴地走了。晚上，她女儿打电话来说，为了不让她母亲生气，只好麻烦我了。开家长会那天，令我吃惊的是她女儿成绩竟然在一千多名学生中，每次考试始终排名都在前十。我到家把家长会消息详细告诉了她，她开心得每条皱纹都开了花。她悄悄告诉我，这女儿是她唯一捡到不还的宝贝。

我惊讶了，她说：“为了她，背着村里各种骂名，我现在总算心安了。”

后来，二姑的女儿上了大学，在另一座城市找到一份好工作。二姑被带去享清福了。临走前，与我们一一告别，我们也衷心地为她高兴。

忽一日，电视播放了一条新闻，一位妇女下班去接她女儿回家，途中，她遇到一伙歹徒在欺负一个女孩，女孩的衣服的都被撕碎了。她像狼一样冲上去，女孩被救了，她却倒在血泊中。

看那照片，正是二姑。二姑的葬礼我们都去参加的，那天，天一直在哭泣，被救的姑娘一家和她捡来的闺女都哭得死去活来，看看二姑的脸，却像幸福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