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的后代（七）

气候真是多变，去年干得要命，今年风调雨顺。农田一干天就下雨，好象老天知道老百姓的疾苦，一下雨就是满满一大田水，秧苗就剩下脑袋探出水面。“也许是龙王爷发了善心，知道我这个残废人不能车水。”三哥不知何时拿着一把铁锹出现在田边。

“三哥，毛娃呢，你们从医院回来了？”我急切地问了一句。

“医生说，毛娃的病已取得很大的进展，明年再去检查。他想他的婆婆和妈妈，我把他送到婆婆家，过几天再去接。”

三哥拿着铁锹打开田中间的腰阙。“小七，田里的水太多，会把秧苗淹死。”

“是吗。”我站在一旁嘿嘿地笑。看着一股洪水飞身扑向底下的农田。

底下的农田里几棵蚕豆东倒西歪，鼓鼓的豆包已经发黑，向外伸展它的成熟。田不大，大约二三分，就这二三分的田四周都是一两亩大田。以前在生产队里是不种什么庄稼的，它纯粹是个过水田。三哥也没在意，更不知道是谁家的田。这块大田三哥今年才承包下来的。

哗啦啦的洪水欢快地沿着田沟飞流直下，又扑进另一个大田，就在我和三哥休憩之时突然窜出一个妇女，她手拿一把锄头二话不说上来就填我们家农田的腰阙。我哪肯让她填阙，扑过去夺下她的锄头扔到一边。这一扔可闯下大祸。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一旁的三哥来不及阻拦我，他连忙跑过来想拉开我们。这么一来那个妇女更来劲，索性抓住我的脖领使劲往下拽。我一个半大小伙子那受得住她的拉拽，一用力，“咔嚓”一声，我的衬衣被她扯破，同时把她扔倒在地。三哥快速上前一步想把她扶起，哪知她耍赖，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三哥的上衣，赖在地上，大哭大叫。我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原来，这女人是村西头老五的老婆杏花。以前，老五家穷得叮当响，吃上顿没下顿的，老五缠着我的父亲拜师学艺，父亲没办法一时心软答应带他混一口饭吃。好景不长，父亲离世不到三个月老五便出了事。听说老五在一家村干部家里做完祭文多贪半瓶白酒，夜里回家倒在大路上，一睡不醒跟随我父亲去了，师徒真是情深。

杏花自从丈夫走后，性情大变。带着两个孩子不好好在家种亩种地，反而惹事生非，无中生有。谁家的菜地里长出好东西，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别人对她有所怀疑，她便开始骂街。一边跺脚，一边拍着巴掌，满嘴都是污七八糟的脏骂，难听死了。更难听的是骂翻了别人的祖宗十八代，嘴上溅起的泡沫四处横飞。后面跟着一大帮看热闹的村民，这还不够，她显看热闹的人还不够多，又从家里操起破脸盆，一路走一路敲打，嘴里不断地喊冤，这只是她的第一招。

第二招毫不含糊，挑着大粪夜里偷袭，把大粪泼向别人家的门窗，让人哭笑不得，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第三招更狠毒，她拿着农药要死要活的躺在别人家里在地上不停打滚，大喊大叫要喝农药死在别人家，吓得主人屁滚尿流，永不沾她，看她往东，别人往西。

三哥知道闯了大祸不敢怠慢，跪在地上任凭杏花胡绞蛮缠。杏花一惊一乍的胡乱闹腾，跑过来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他们都不敢上前劝架，远远的观望，生怕自己惹祸上身。

杏花看见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开始破口大骂，把我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翻，还说地主的后代祸害百姓，把她家的蚕豆淹死，要求赔偿三十斤干蚕豆。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为尽快摆脱她的蛮缠，三哥只好暂时答应。那知杏花得寸进尺，说我们兄弟俩打了她，非要我们带她到县中医院瞧病。县中医院某一个科室主任和她有瓜隔，大家心知肚明。

这不无理取闹吗？我再也沉不住气，随口骂了一句“无耻的泼妇。”这话一出口，大祸临头。杏花听到我骂她更是不依不饶，“好呀，你们兄弟俩殴打老娘还有理，今天老娘豁出性命也不放过你们。”

三哥慌忙接口赔礼道歉，说：“杏花嫂子，小七年轻不懂事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这回。不看生面看佛面，想当初老五哥哥跟我父亲混穷也没有红过脸，而我们倒撕破脸皮惹得别人好笑。”

三哥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得杏花恼羞成怒，她认为三哥笑话她，揭她的老底。她像疯狗一样对三哥又抓又挠，老实巴交的三哥也无法躲闪任凭她胡作非为。看着三哥血淋淋的脸，我怒吼一声挥拳打过去。杏花狠劲把三哥一推，张牙舞爪扑向我，我嘭地一拳打下，她的左眼立即肿起多高。她痛得“哇哇”大叫，于是赖在田埂上撒泼，看她青肿的眼膛，我痛快极了。

我是痛快了可苦了三哥。原来我和杏花交手之前，杏花狠劲一推，三哥打了个趔趄掉下杏花的农田。此时三哥被人救起伏在田埂上一脸地痛苦，我撇下杏花请人抬起三哥直奔乡镇医院。

三哥的腰椎骨摔坏不能起床，这可吓坏了杏花，她装腔作势大张旗鼓地住进县中医院。三哥为了更快把病治好转进县人民医院。杏花为骗人耳目占着一个病号床位到处鬼混。三哥只有自认倒霉，村官评理各自重打四十大板，杏花推倒三哥之事不了了知。

这么一来可苦了我，既要种田种地，又要伺候三哥和毛娃。毛娃听说他爸爸住院非要哭着来看爸爸，还把婆婆临走送给他的一小口袋花生拎着。毛娃舍不得吃上一颗，硬是带来和他爸爸一起分享。

毛娃剥开一颗花生塞进三哥嘴里，然后自己也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儿子一颗父亲一颗，父子俩你来我往，互相看着对方嚼咽。三哥望着懂世的儿子眼泪簌簌。我看着他俩的一举一动感慨万分。此时，三哥一刻也离不开毛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