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正文前的话:
再过不久,我和刘爸爸就要回归工作了。对于消失这24天,说来话长。有个别人已经听到了消息,在我们的要求下没有扩散传播,更多人还不知道这些天发生过什么。
我不想搪塞这段时间的消失,不想面对无心问候时不知所措,不想知情的亲人朋友擅自揣摩担心,更不愿意在很长的时间里,面对不同的人,重复这些天的经历和心历路程……索性写下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看完,合上,不需要哀伤,不必要关怀,不要再多问。让我们安静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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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很快,孩子他姑父和大爷回来了。孩子姑姑、姑父还有比他大四岁的哥哥,最喜欢我们家儿子,买穿的用的没少花钱,尤其是他哥哥,给儿子分享了很多玩具,借给儿子的书,一次十多本,都是儿子特别喜欢的。他姑父也是心疼他的,买了最好的往生被,让儿子走的体体面面,安安心心。棺材我是很排斥的,哭着拒绝使用。
老阿姨帮忙把儿子湿衣服脱了下来,全身用干毛巾擦了擦,用往生被把儿子包裹起来。
我慢慢停止了呜咽。静等刘爸爸办完手续与我们会合。同时,等待殡仪馆的接送车。
在把儿子从抢救室转移到太平间的路上,我微信联系了当时规划我给儿子买重疾险终身寿险的办理专员。我得搞清楚理赔程序还有需要提供的资料,以免仓促行事后,保险公司差资料没有办法补办。这个办理专员,和我亲姐关系不错,我姐在她手上买过很多份保险,当初提醒我买保险的,就是我姐,这个专员,就是我姐推荐认识的。对方看到信息第一时间联系上我,得知遇到这么重大的事,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很快她做出工作反馈,把需要的材料名称微信发给我,然后提出立刻过来帮忙。我这个时候,不想见任何人,于是婉拒了。
后来,专员给我追了个电话,提醒我儿子未成年前身故,只能退保费和分红。这严重和当初给我描述的不一样。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再三强调提醒我,未成年以前不管身价买多少,国家有强制规定,最高赔付不超过10万,这是对未成年人的人身保护,避免有心人骗保对孩子恶意伤害。我记得很清楚的原因是在推荐我购买前和我签合同的时候,专员都再三叮嘱我未成年赔付最高不超过10万这一点,并且提醒我,是赔付总和。比如同时买了几家保险产品,如果未成年人身故,就是几家保险公司分摊,总和不超过10万。以至于我儿子入幼儿园,学校有强制性购买人身意外险,我还专程打电话咨询这个专员,学校买的和我给儿子买的这重疾险终身寿险有没有重叠。那时候这个专员给我说,学校买的没有关系,如果强制性买就买吧,反正也就几十块钱的事。
(本来我想另起一篇,专揭这个事背后触摸到的保险行业的阴暗。可是时间写到这里,我觉得我应该尊重纪实,不能跳过。)
虽然收到这样的说辞很不合理,我这个时候并没有心思去批判和争取。我的儿子还躺在推车上,我要把他安顿好。于是我只是发消息说,知道了。
终于等到刘爸爸下来会合,事情并不顺利,有些字因为各种原因没有签完,所以明天还要跑一趟。
再过不久,殡仪馆的车到了。几个人合力把儿子运上灵车,我就坐上车厢座位,随车前往殡仪馆。我担心刘爸爸精神恍惚,独自开车前往殡仪馆不安全,让孩子他姑父跟随刘爸爸一起,有个照应。
在车上,司机和随车工作人员问我和逝者的关系。我说,我是他妈妈。工作人员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丧葬的一些禁忌。他提示我,火化的那一天,我不要去,也不要端骨灰盒。我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说,你还那么年轻,你听到心里就是,不要问那么多,总之为你好。
可是,我不在乎。我的儿子,他不会害我,即便他要害我,我随他去,就像当初看到生辰八字上说他克我,我给他克就是了,如果他能回来,我少活十年二十年,他爸爸少活十年二十年,我们都愿意。
这时候,已经是大约下午4点,我们到达殡仪馆。这是我第二次来,第一次来,是我亲姐的公公病逝,那时候她公公已经是80多高寿了,我和刘爸爸赶到的时候,姐夫在拾骨灰,姐姐和我侄子在旁边站着,满心沉重。我对骨灰的认识,是从电视上了解的,我以为和电视上一样,是雪白的粉末状。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骨灰,我突然觉得,荧屏上的很多内容,都必须质疑其真实性。现实的骨灰是大块大块的骨头,和算不上粉末的大小不一的渣。后来当经历了儿子火化,我才明白,遗体的火化程度,和骨骼的生长年岁是有关联的,骨骼年岁越大,越硬,越不易焚化。
灵车停在冷藏间门口,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接应。工作人员询问我自己动手抬还是让工作人员代劳。我赶紧托着儿子的身体,深怕他们拖动的时候没抓稳,把儿子摔地上。办理接收手续的时候,我问工作人员能不能不冷藏,工作人员很断然就推翻了,除非立马火化,不然就必须冷藏。我问他,不是说可以设灵堂的么?工作人员回复我,没有小孩子设灵堂的,难道亲人朋友们还为小孩子守灵?并且包灵堂的费用很高,还必须体内注射防腐剂……这完全和我想保留遗体的初衷不符,万般不情愿下,只能妥协放冷藏箱。而我知道,一旦放进冷藏箱,我的儿子就没有机会回来了。在形势下,我不断妥协。我知道没有办法。儿子,妈妈只能麻烦大家带带你,让你去到对你有利的地方了。
我突然很生气,为什么我要叫水寒,我的儿子啊,水那么冷,寒得可是他的身体,我的心……我不要再叫这个名字,不要别人每天提醒我,我儿子是怎么离开的……可是我儿子回不来了,叫什么名字他都回不来了,改又有什么用……
我目送儿子的身体被推进冷藏格,心也跟着冷下来。我托儿子身体的时候,我有一瞬间错觉,恍惚有一丝温度,我好希望在我没有离开前,他突然大哭,跟我控诉,妈妈好冷,我要回家……
我含着眼泪,被要求确认签字,工作人员问我冷藏几天,我说,三天吧。于是工作人员提醒我,每天体内需要注射一针防腐剂,需另费。我难过地望向工作人员,祈求不打防腐剂,我不想他小小的身体被异物侵蚀,我想他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去。工作人员漠视我的祈求,告诉我可以不打防腐针,那就必须立刻火化。万般无奈地,我签下我的名字。
回头看了一眼安放我儿子的冷藏格,我问工作人员是几号格子,工作人员回答我,那是7号。瞬间鼻酸落泪。儿子,你知道吗?妈妈最喜欢的两个数字,一个是3,一个是7。3是我,而7,原来是你。我相信,世间万物都有缘法,你这一生,当妈妈的儿子只有这么长缘分,妈妈不强求。我庆幸你过得简单快乐,我庆幸你无病无痛。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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