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绕院廊,一生一世许一双。红妆细化嫁他人,再回想,已是人去楼空鬓角白苍苍……
(1)两小无猜
琴声起,银月落,赤色香炉袅袅烟。
鸳鸯支起帘席,半只脚踏上门槛,忽又觉不妥,继而收回,一把金丝蒲扇抵着鼻尖,只将将探出眉眼去,含羞带怯的模样惹人心怜。
园子寂寥,唯有几颗小小的杜鹃花,随风摇曳出粉中带黄的光影,此时也不过是应个虚景儿,终逃不出初春的乍暖还寒。
三更天,本是熟睡之际,可鸳鸯这心却如那春天的猫儿难耐的很,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隐逸的情愫动着流光异彩。
倏然,一阵小碎步依着风吹来,鸳鸯垂眸轻笑,眼儿俏得可比云间弯月,情调颇丰。随那脚步由远而近,门帘也不轻不重的放下,但人影未动,侧耳聆听。
帘外,一俊秀少年郎玉葱指尖轻搭嘴角,眉眼似剑直扫入鬓角里去,“鸳鸯妹妹,我来了,鸳……”
“叫甚,叫甚……”鸳鸯羞着脸,蒲扇俏皮的拍,语调婉转,情长绵绵。
少年郎手腕轻转,躲猫状的左捉右绕,终是握住了那双柔荑,随即笑眯了眼,空着的手点点她白玉样的鼻尖,假模假样的责备,“傻东西,这样怕我,作甚?”
“谁怕你,可别当我是你院内的小蹄子,不知羞!”
少年郎傻笑,囫囵的抱住,声音腻得发甜,“她们怎得与你相比,你是天上的皎月,她们是洼地里的稻穗,”他停顿片刻,摇头晃脑的吟,“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噗嗤……”鸳鸯不禁发笑,身子软得直发飘,舌尖蜜儿般的甜,“你怎来的这样晚?”
“奶娘才睡下,好不容易偷溜来,”少年郎轻佻的勾起鸳鸯的下巴尖,黑眸熠熠生彩,“等急了?”
“懒得搭理你~”鸳鸯羞答答的拂袖,步子倒是未动,仍倚着那温热的胸脯,软软的问,“见我可欢喜?”
“欢喜的无法言语,白日里没一刻不想着,心神都乱了,”少年郎伸出手掌,“书读错了行,还挨了板子,疼的不行。”
“哎呦…”鸳鸯忧愁的直跺脚,“你可真是乱来,可疼?”
“不疼,不疼了…你可别多心,烦忧!”
手臂紧束,满怀柔软,鼻尖满满宜人的脂粉香。
叽叽咕咕,细细碎语,恰一段好时光。
(2)婚配
亭台楼阁光影流线雅致的袭人,精巧的花圃绿地顺廊道铺陈,斑斓的蝶展翅跃然花丛间,好不热闹。
许久未入主院,鸳鸯好奇的四处打量,顿觉此时此地又是另一番光景。她扯扯衣襟,理理发髻。一身素青衫襦,尾摆虽稍旧,倒也整洁规矩过眼能瞧,不至太过怯场了去。
“奶奶,鸳鸯姑娘来了!”
“请进来吧。”
夫人的语调清清淡淡的冷人,鸳鸯胸间发紧,顿时不得劲起来,心思弯弯绕绕如那炉上的烟,缥缈的不知去向。她侧头过了门槛,踱步进入内室,半分不敢大意。
夫人未着正衣,懒懒的靠着软垫漱口,见鸳鸯到了跟前,也不过是撩起眼皮稍稍瞧了一下,从鼻尖里哼出一声闷音儿,“坐吧”,便不再言语。
鸳鸯小心翼翼的挨着椅边坐下,踌躇了片响,放胆唤了句,“姑妈……”柔柔弱弱,缓了空气里的冷硬。
夫人淡淡的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鸳鸯细细的瞧了一番,仍未开口。一旁伺候的老妈妈煞是知情识趣,赶紧递上几句甜言蜜语,“姑娘出落的标致,这年龄也正合适,夫人有福。”
“是时候了~”夫人招招手,鸳鸯快步上前立在榻旁,一颗心宛若处在冷风里,惊得七上八下。
夫人起了身,慈爱的捉住她的胳膊,抚了又抚,“城东富户王家,儿子有才有貌,配你正合适。”
“不”字堵在唇边,分毫不敢吐露,腮颊火燎似的烫,滚下来的两行泪珠却是万分的凉,直凉进心窝里去。
“姑娘这是……”老妈妈手掌轻拍,好意打了圆场,“舍不得家了,可这女大不中留,总是要走的。”
夫人不语,拿起娟帕拭去鸳鸯那点点辛酸泪,继而阖上眼皮,摆明了大局已定,容不得反悔。
鸳鸯告了安,跌跌撞撞的走回别院,两只手臂直僵僵的垂在两边,不顾奶娘的叫唤,栽倒在床上,额头碰的生疼,也不知痛。脸底下的绣枕渐渐湿了,冰凉的水晕子冷了眉眼,寒了心。
(3)伤别离
红衣珠冠,纤影窈窕,白肤红唇,此生最是娇美时,只这秀眼含得是悲非欢。
奶娘叹息一声,心疼的劝,“这信也送了,话也传了,姑娘不知还要念到几时才了?”
鸳鸯不响,隔了良久缓缓应声,“他说了,要一生一世的。”
“唉……”奶娘揩掉鸳鸯滚烫的玉珠,点点她的额头,“男儿的话好比天边的云,看着亮堂,就这风一吹必定散了影,”她半蹲着身子,抚过那凄凉的眉眼,“我的好姑娘,命里无时莫强求,怎么过好以后的日子方是正经。”
“姑娘出门喽~”
吆喝起,唢呐吹,鞭炮响。
深红遮了眼,或已隔世两茫茫。
鸳鸯倚着轿窗,四顾仔细的寻,终是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可不消片许,便又没了踪迹。
远远的有童谣响,“青梅竹马绕院廊,一生一世许一双。红妆细化嫁他人,再回想,已是人去楼空鬓角白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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