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七木
一个关于还债的故事，没有复杂的故事情节，却反映了一类人的缩影，它让我印象深刻，又难以释怀，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想起时，我很想抱一抱，那个低声下气的中年男人和那个不知所措的自己。
关于贫穷，我深有体会，在穷苦家庭长大的我，觉得自己过早的经历了生活的无奈与艰辛，我曾觉得生而为穷人是一种不幸。
活着就是生活
01
2018年，大年三十的早上，为了去街上买些东西，我起的比平常要早，家里有些安静，外面的街道也比前几日显得冷清，但时不时会听见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家家户户贴上了对联，挂上了红灯笼，看着一派喜气洋洋。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上拖鞋，便瞧见了站在客厅的表叔。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自家家里出了这档子事我也着急，要是今天不把钱要回去，我媳妇估计又得闹腾，你也知道她那臭脾气。” 表叔轻轻的拍了拍洒落在衣角的烟灰，轻声说道。
“唉，行，我想想办法，今天一定把钱给你送去。” 爸爸满是歉意的佝偻着身子，嘴里叼着未点着的烟，低声答道。
我默默的换上拖鞋，放好买来的东西，然后静静的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椅上。
对话有些寒嘘，我也显得有些多余。
这笔钱是去年买房时问表叔家借的，原本说好两年内还清，可今年表叔家出了点事，急着用钱，便有了这一幕。父亲没说什么，我心里倒有些怨气，为何偏偏选在今天这个日子上门要钱？可瞧着这尴尬的氛围，我也是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送走了表叔，后脚大伯又上了门，父亲和他嘘寒问暖，我在一旁端茶倒水，我听的仔细，话里话外又是关于钱的事。我知道父亲原是计划好年后去大伯家拜年的时候把欠大伯的钱还上的，大伯兴许是从哪听见了风声，担心父亲把钱全给了表叔，一番左右试探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笑着离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年夜饭还没开始张罗，奶奶起的晚，这会还在厕所洗漱，我坐在木质沙发椅上，看着不停抽着烟的父亲深有所思，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眼前男人的肩上，但他从未在我面前抱怨过，这是怎样一个人？我好像从未认真的去了解过。
02
我们家有四个孩子，我是家里的老幺，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一人拉扯四个小孩，上面还有一个年迈的奶奶。他是个了不起的父亲，大家都这么说。
父亲和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是在奶奶身边长大的，跟奶奶比较亲，在我五岁之前，我们一家七口生活在外省，五岁那年，母亲离世，迫于生计，奶奶领着三个孩子回到湖北老家，父亲和大姐则留在了工作的地方，这一别，便是多年未见。
再苦的日子也会过去，因为时间不会停滞不前。这是这么多年生活给予我的真谛。
那是怎样的一段穷苦经历？我甚至不太愿意去回忆。我们挤在几平米的小木屋，穿着别人送的衣服，吃着全素三餐，还有做不完的农活…而最让我难受的，是搬了一个又一个的家。
小时候写过一篇日记，关于我的梦想，到现在我还记得，那方格本上歪歪扭扭的一行铅字：我的梦想是有一双白色运动鞋。终于，在高中的时候实现了我的梦想，用国家贫困助学金给自己买的第一双白色运动鞋。
03
父亲在抽了第五根烟的时候停了下来，拿起手机进了房间。过了一会，房间里传来通话声，恰巧外边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父亲的声音与鞭炮声融为一体。
我打开了客厅的电视，调高了音量，有些不知所措的揉搓着我的双手，坐在那，感受着一种无形的拉扯力，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向下又向下。
不知道父亲打了几个电话，也没听见他打给了谁，走出房间的他一脸憨笑，我琢磨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他先我开口：“这是大人的事。”
我不善言辞，性格有些自卑，所以我保持沉默。我像个旁观者，目睹了父亲有些卑微的送走了上门催债的亲戚，在这个阖家团圆的美好日子里，他笑的有些勉强。满是皱纹的脸，白了三分之一的头发，还有那不知穿了多少年的皮衣，这就是我的父亲。
五岁与他分离，十二岁得以相聚。七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人忘记很多事情，而我忘记的，是记忆里关于父亲的本就模糊的模样，还有他的声音。那一段缺失的陪伴，到如今让我也有些抗拒与他的亲近，而我们最自在的相处方式，便是你不言我不语。
04
那一年家里只有我、父亲、奶奶三个人，外出务工的哥哥一年到头也没往家里汇过钱，眼瞅着年末将至，也没见他着了家。而他留下的电话号码，总是显示无人接听，即使没有联系，但我知道哥哥过的不容易，没有文化，没有一技之长，小学文凭的他只得靠着劳动力赚着一日三餐，不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在有些方面，我有些羡慕哥哥，生活虽苦，但他活的无拘无束。而我，总是要装作对谁都好的乖巧模样，做一个理所当然的好孩子，压抑着那些不允许有的负面情绪，一边品尝着生活的艰辛，一边还要对活着充满感激。
工作后的姐姐们，也开始承担家里的各种开销，分别负担着我这个弟弟的学费、生活费，大家忙于工作，隔于四方。从我记事起，这一大家子就很少聚齐。我经常嫌弃自己，熬白了奶奶的黑发，坐垮了父亲的肩膀，压榨了姐姐的青春。
“叮玲玲，叮玲玲”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我云游的思绪，看着父亲挂着微笑的嘴角，我想眼前的难事应该有了解决的办法，而作为孩子的我，依旧无能为力。
再苦的日子总会过去，因为时间不会停滞不前，我时常这样安慰自己。而关于贫穷带给我的好与不好的问题，我想没有很好的答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