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叫河村隆的男人

那个名叫河村隆的男人

《网球王子》是我为数不多追到完结的漫画之一，我最喜欢的人物从来都是那个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很好脾气的河村隆，而我和漫画里的大部分角色一样，习惯很港味地称呼他为“阿隆”。

作为主角团队的一员，阿隆真正变得丰满起来的时间比其他角色要晚，而且他的出场也不太好看。那是青学名单刚刚确定下来的一刻，漫画用了一个跨页展现了八位正式队员的全貌：只见他站在一群身着经典蓝白队服的队员之间，像个局外人般穿着朴素的纯白t恤，神情窘迫地擦着汗，而其他人要么很冷酷、要么很阳光，总之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展露自信着。

这个名叫河村隆的家伙为什么看上去如此路人？一众龙套里，小跟班性质的堀尾看上去都要比他更有活力，莽莽撞撞的荒井更是要比他霸气许多。

根据后续对话我们总算知道了原因：原来他是所有主力三年级生里唯一一个初次进入正选名单的球员，既不似一年级的越前那样小小年纪身经百战，也不似二年级的桃城与海堂那样性格外向。这窘迫的、眉毛下垂的神情，也成了阿隆日后在赛场之下最常见的表情。

当然，赛场之上的阿隆又是另一个人了。

对战玉林是阿隆在漫画里有展现的第一战，他挠着头上了场，竟然紧张地忘了拿球拍，被连虐两场的玉林球员都不由看乐了，指望从他这里扳回一局。然而，当他接过了球拍，眼里又是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火，很夸张地叫嚷着“拿命来”，像挥舞武士刀一样“刷刷”地挥舞着球拍，巨大的性格反差看懵了在场所有人。

不过很可惜的是，阿隆的第一战在漫画里只用了两页篇幅就匆匆带过了，因为对战玉林在整部漫画里确实算不得什么重大比赛，这场比赛起到的作用大概是进一步巩固了越前和桃城的友情、为后面桃城钻研双打埋下了一点伏笔，并叫响了不二周助的“天才”称号以及大石和菊丸的“黄金组合”。阿隆在这里给人留下的唯一印象只有那带着喜剧色彩的“一接触到球拍就会性情大变”。

当时的我还不懂这是属于阿隆的热血，更未料到后面我会被这个男人感动到。

对阿隆的网球有了第一次详细展现是对阵不动峰的时候，他和不二组成了双打，对阵不动峰的石田铁与樱井。如果说这场比赛的前半程是对不二“飞燕还巢”绝技的全方位展示，那么它的后半程则是阿隆与石田铁的“波动球”对攻。

通过这场比赛，我们第一次知道了阿隆是个力量型选手，也初次了解到了他的网球风格：就是与对方的力量型选手进行毫无美感、战术可言的力量对轰，不断击出沉重的球，直到有一方先承受不住了为止。这场比赛的结果是阿隆与阿铁都承受不了对方的力量而受伤，比赛无法进行，双方弃权。

说句题外话，在青学的所有队员里，比赛观赏性最高的是应该多变性强的越前、趋向完美的手塚和偏向华丽的不二。剩下的人里，桃城也勉强还好，毕竟是公认的“老奸巨猾”，看着他狡黠的目光，你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这家伙又在憋什么坏水和出什么怪招。就算我再怎么喜欢阿隆，也不得不在此承认，他的比赛就观赏性来说可能是青学最差的，攻击方式单一不说，还很直来直去，让人一眼望到底。

但你又怎能将那无边的热血与斗志望到底呢？这个男人一握起来球拍就燃烧起来，炽热的火焰烧灼着对手的同时也烧灼着阿隆。

转眼来到我很喜欢的第一次冰帝之战。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节的最高潮可能就是“双部之战”了，在前段时间，这场聚焦于手塚和迹部的对决更是被用更高清的画质和更细腻的画风重制播出。然而就我个人来说，这一节的最高潮是阿隆VS桦地的闪回情节里，阿隆说出台词“网球我只打初中三年就要结束了，所以我要认真打到最后，才不会留下任何遗憾”的时候。

闪回之外，阿隆与桦地正用波动球对攻着，面目狰狞；闪回之内，阿隆看向父亲，温暖而又羞涩地笑着。

那一刻，我突然就懂了这个名字略传统的日本男孩为什么每场比赛都这么拼、非要搞得和对手同归于尽才行。他不像立志要做职业选手的手塚和越前，因为他上了高中就要学做寿司师傅，为继承家传的寿司店做准备；甚至也不像日后同样打算放下网球、立志做医生的大石，因为大石至少从二年级就是正式队员，三年级已经做到了副队长，还是公认的双打专家，而阿隆直到三年级才挤进正选行列，正式比赛的时间其实只有一年，且常被对手讽刺为“青学里最没用的”。当然，和对手同归于尽也是手塚常做的事，但手塚更多是出于天生的责任感，责任感逼迫他不能后退，而阿隆则是出于发自心底的拿生涯去拼。所以你去看整个《网球王子》，从第一本一直翻到最后一本，就会发现再也没有人如阿隆一样时常把“最后的网球”这句话挂在嘴边上了。对他来说，网球的历程刚刚开始，转瞬就要结束，又怎能不豁上一切去战斗。

阿隆最拼的一次就是对四天宝寺的时候了，作为第二单打对阵曾经对手的哥哥石田银。说实话，这个时候的《网球王子》已经进入被戏称为“杀人网球”的阶段，各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力乱神般的绝技轮番登场，让我很难被打动。就拿这一场比赛里的石田银来说吧，他就挺夸张的，总共可以打出108种力量渐增的波动球，相对显得正常一点的阿隆毫无疑问被搞得很狼狈。

这个梦想着成为“全日本第一力量型选手”的男孩，却在此刻感受到了绝对性和压倒性的力量碾压：他的球拍被震飞出去，后来球拍线被打穿，力道强劲的网球打在他的胸膛，再后来整个人都被打飞到观众席上，并随着阿银力量的增加，落点越来越远。

《网球王子》当中，第一个从嘴里喷出鲜血的人，就是这场比赛里的阿隆。当所有人都劝他退赛，他断断续续地请求不要中断这场比赛，一次又一次地从观众席上走到赛场，震颤着支撑着，却依然站都站不稳。

这是阿隆全书里的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他终于拥有的高光时刻。这个把每一场网球都当做最后一场来打的男孩，这个时时都要以运动生涯为代价的男人，在真正属于他的最后一场中，迎来了期盼中最光辉的胜利。或许是奇迹使然，或许是作者都对他起了怜悯之心，在阿隆从前自燃过的许多次里，没有一次换来了比赛的胜利，只有这一次，他浑身沾满鲜血与汗水，咬牙切齿着、咆哮着打出了阿银无法回击的波动球，以一球致胜，如愿成为了日本第一的力量型选手。

阿隆对阿银的对战我反复看了许多次，无论是漫画还是动画，在那失真的《网球王子》世界里，当阿隆咆哮起来，我的泪便又积聚在眼眶，沉寂许久的血重新沸腾起来。在我心里，它的悲壮程度不亚于《灌篮高手》里的樱木飞身救球和《圣斗士》里的星矢达到超越八感的次元小宇宙，他们都在那一刻由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我很想成为，又终生成不了的男人。

就像手塚在比赛结束后对阿隆说的那样，我也想对他说，“有你真的是太好了”。时至今日，“河村隆”这个名字在我这里几乎就要成为一个形容词，如果我某天说了“你很河村隆”，那么请不要吃惊，也不要怀疑，那是我在夸赞你的勇敢与执着。

(完，感谢阅读)

荒原

于2019.5.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