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到过的岭南
多年以后,当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望着窗外昏黄的天,几只乌鸦正忙着回巢,日头已渐薄西山。那是我曾经登上过的山,我曾经站在那里眺望着西南方向,幻想着那里会有一个怎样的世界,怎样的人,会不会去看一眼?
终于,我还是去了。
当几个谈不上友谊的友人呼喊着我,在我家篱笆院子的外面。他们告诉我那里有数不尽的宝藏,和不一样的蓝天。
我们跨过了温差带,翻过了长江的彼岸,穿过了柳州城。之后,那是一片跟北方不一样的丛林,茂盛却不壮观。低矮的灌木总是要跃跃越试地跟你比肩,最终还是只能划破你的膝盖和脚腕。我们开心地嘲笑它,然后坐在地上分食干粮,却唯独忘了定义要用哪一个时间。
他们说,这里叫做大明山。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是属于交州还是孟获曾经辖属的南蛮。
然后我们就开始干活了,在一个听不到鸟叫的山谷里。第一个人说他带了一个神奇的罗盘,可以定位的,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我们说那是假的,就把它丢在了一边。老木匠家的三儿子铲了几锨土,骂了一声娘,道:“这里湿漉漉的,哪有什么宝藏,还不如回家算了。”然后,我们就放弃了,比想象的更简单。
他们说着要回家,我害怕火车跑偏了,万一跑去了天边。所以我自己留了下来。其实我也不记得那时我是不是坐过火车,因为我们都忘了定义一个时间。
总归,我还是自己留下来了,因为,我未曾到过的岭南。
我的背包断了一条背带,我斜背着继续往南走。山林里开始有了鸟叫,我没有回应它们。我穿过了一片可以开阔视野的梯田,在我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沙梨树耸立在那里,我怎么走,都像是围着它绕圈。
随后的路,还是一片葱郁的丛林,越走越深。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马贡多小镇旁边那片无际的沼泽地,和走到尽头孤独地停靠在沙滩上废弃的西班牙航船。
我尽力地甩了甩头,不让这些累杂的思绪打断我。
我用了许多天的时间,只为跨过这坐大山到那爿繁华的城市。就好像我从来都知道它的存在一般。
然后,我就到了那里,比想象的更简单。
山下是一条大理石铺成的小巷,突出在两侧的河道中间,像是冒着炊烟的塞纳河畔。巷子很窄,两边挤满了摆摊的商贩,中间只容许两个人并肩通过,一走起来,碰的货架上的风铃叮叮作响。一切都好像设计好了一样,让本来稀疏的城市显得拥挤而繁华,来成全如我想象的那般。
我热衷地陷入在人群了,任凭他们挤撞着我。而却好似没人看见我一般,没人停下来跟我热络地打招呼,或者憎恨地撇我一眼。好巧的是,我也不会在意他们。我在努力地寻找着一个我以为很熟悉的身影,她或许在跟朋友打闹,或许躲在闺房里幽怨,又或者挽着一个臂膀,在任性、逛街、聊天?
在巷子尽头有个两层的茶楼,像是整坐都是用木头建成的一般。拾级而上,木头在脚下发出吱吱的声音。老板好似不太怎么愿理睬我,好像也很久不会来一个客人。我坐在二楼,可以更好地俯瞰着下面,直到我看到远处的山坡上有一所学校,车子要在山路上绕两个弯才能到。
我还是选择了步行,来到跟前。学校的地基似乎并不怎么平整,好像是要应和这倾斜的山。就连学校的房屋、树木、甚至人走路的样子,好像一切看起来都是倾斜的。好在校园中间的一杆五星红旗,笔直的立在那里,似乎又与学校格格不入。
我尝试着走进校园,并没有人来阻拦我。她的身影从旗杆后面转了出来,我很纳闷刚才并没有发现她。可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我的疑虑来,像是一个偷了糖果的孩子,故作镇定。
她向这边走来,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不是很新但却洗的整洁,搭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不松不紧。只是,我唯独忘记了鞋子的模样。她左手拿着两本书,倒握着放在胸前,没有化妆,马尾扎的很低,似乎要贴到后颈上。
她走到我跟前,冲我淡淡一笑,不莞尔亦不倾城,但却仿佛阳光为之变淡。她先开口说道:“你来了”?
我回复了她一个笑容,只是轻轻点头。
然后,上课铃响了。她说:“我要去上课了,我在这里教法律”。
我问她:“你之前学的法律吗”?
她道:“没有,是在那之后学的”。
说完,她便离开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我坐上了回去的火车,幸运的是火车并没有跑偏,只是我总觉的这趟车我似乎坐过。车子两边的景物缓缓向后驶去,然后越来越快,最后所有的都看不清了。只有窗外的绿色由深变浅,阳光由浓变淡。
那座城市也渐渐的看不见了,我还是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记得我是否来过,因为我们都忘了定义回忆的时间。
那群友人说的对,那里的确有一件宝藏,那是我未曾到过的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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