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退亲。退了再找一个对象。我爹不说话。我三姑也不说话。我二叔他说声我先回去了,轻轻地抬脚回家去了。
相是照好了。按照约定要两个星期后去拿,这次不会有大人们再跟着去,只传过信来,在南门口的饭店等,放小伙儿和姑娘独自去城里,再一道儿回来,兴许中间他们两个会去花1块钱去看场电影电影,从此家长们应允了他们的恋爱。不过,在嫁到婆家之前,二人字可以去城里,不可以到双方家里去的,除了过年、中秋的时候,小伙子带着礼物去看未来的岳父母,一般也就过个年头,甚至是当年的冬天,也就娶过门来了。
本是喜事。可这样的光景,一家人怎么也欢喜不起来了,甚是不知道怎么应付。不去,就是跟人家一个明白的暗示,哪个地方出了问题,不乐意了,这花掉的钱可不是小钱,怎么退?人家只有推给买好的衣裳,这可怎么给再找来的对象呢。去,这闺女的花销做派,可却让未来的长辈们,心里有了个疙瘩,填在了心窝里。
表哥他也不去。闷在屋子里里睡了三天之后,他继续扛起了锄头给玉米地除草去了。玉米很高了,已经到了可以挡住人脸的时候,只要不怕叶子的细齿咬人,就可以在里面呆上一整天,谁也看不见,更看不见那些总是关心他的舅舅、姥爷们,也看不见那些见面不知道如何说话的妗子、表妹们,他天一亮就出去了,到了晚上再回来。头几天我三姑叫我二姐去找他,看看他在地里干什么,也怕他心烦想不开,不要跳到家南那口又细又深的井口里去,按照他的身砝,救也救不出来。
我二姐跟着他了好几天,蹲在玉米行间,远远地看着他一直在锄地,过了几天她也没劲了,大人们也过了那个时候,我娘问她,你表哥在地里没事吧。没事儿。南头的房家的闺女也在边上呢。哦。那就好,都是邻居,有人在就没事儿。我二姐从此就得了解脱,不再被大人赶着去盯表哥的哨,每天就在街上玩沙包去了。
过了取照片的日子。好些天,都静悄悄的。家里大人们都忙着干活,回到家里做饭烧地抹桌子,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更没人再提照相的事情。二叔打我家门口过,就摸着他的秃头,头一低过去了。三姑也不像以前那样每天来上七八趟,几乎有一个月没上门了。
农人们都是这样,一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忘记它,把它放到一边去,等着它自己发生变化,还怀着结果可能对自己好的幻想,就像遇到刮风下雨一个样,让风去刮,让雨去下,风会停,雨也会停,停下来,又可以下地干活,生活又是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了。
那天中午,乡里的邮递员来了黄洗店的小学校,带着他的蛤蟆镜,骑着他的电驴子,吐吐吐地响着进了校门,叫了一声程老师有信啊,扔下了一包信和报纸,喝了一口茶,搭腿上车,脚磕了一下支脚,手拧了一下把,滴滴叫着一路烟尘回乡里去了。
我的爹他在一叠信里看到了自己的,大信封厚厚的一叠东西,摸了摸就让我赶紧送回了家,交给我三姑,打开来是一叠各式的照片在里面,上面都印着表哥和对象笑盈盈的两个模样。
不用说是老宋家不在乎没去一起去城里,人家等了好久不见人来,自己去把它取来了,又把相片儿送了来,那是要认这门亲事不能悔。
20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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