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闹钟、起身、上厕所、洗漱、电饭煲里煮上小米绿豆粥。启动按钮按下之后,电饭煲开始倒计时,我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一般这个时候,我会根据当下的精神状况和当天的任务量多少,选择睡回笼觉或者写晨间日记。只要想睡就可以立马睡着的本领,让我即使已经完全清醒,也可以决定自己一天的开始,是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情,还是做其他喜欢做的事情。
人生乐事有二,一是睡觉,二是其他,这就是我的人生观。
毋庸置疑,我是个“睡神”。我爸妈也是,我弟弟妹妹也是。在我少有的一家人全都待在家的记忆里,关于睡觉的记忆占据了大半。
下雨或下雪的日子,没有农活可做,别人家会撑着伞一起出门,然后散入村里的几户人家——村里人串门常去的有几家,一家聚男人,抽烟、打牌、说大话;一家聚女人,聊八卦、纳鞋底、缝衣服;一家聚孩子,想起来啥干啥。只有我们家常常格格不入,因为我们喜欢关门睡觉。
印象比较深刻的一次,我们一家从早饭后开始,一个个地心照不宣地回房睡觉。一直睡到太阳下山,凉气从墙缝里钻进来,才陆陆续续醒过来。我记得很清楚,是妈妈先起来做的晚饭,热腾腾的糊涂面条,做完后把我们一个个拽起来,一家人围坐在昏黄的灯泡下吸溜吸溜地吃。吃完后闲聊了几句话,大家居然还又甜甜美美睡了一整晚,没听说哪个因为白天睡了觉晚上就失眠的。
以前不知道还会有人经常失眠,想睡却睡不着,只觉得睡得少是勤奋,睡得多是懒惰,为这还自卑了好多年。有时候上着课明明很专心的,还是会不小心就睡着,老师说困了可以站起来提神,我站着也能睡着。恨极了自己的时候会用圆规扎自己,还把风油精往嘴里灌。
后来大家读了大学,入了社会,成为一个需要独当一面应对千难万险的大人,“睡个好觉”成了奢侈品,我才开始渐渐意识到,原来我才是充了VIP的那个。
会不会我们睡不着其实是因为人类的睡觉服务器满了,而只有等其他人睡醒了之后才会开出空位!#所以秒睡都是VIP?#
从离家上大学后我就不常在家了,关于“睡神”之家的记忆还停留在我上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两个星期回家一次,两天的休息时间我能睡去一天多,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才是“睡神”之家最强的那个。这几年暑假,弟弟妹妹会来我这边住段时间,我才发现还是他们两个更强。特别是弟弟,他就几乎没有被自己的闹钟成功叫醒过,都要别人叫好几次,一次使劲晃上半分钟,才能悠悠转醒。那反正起来也没什么事儿,就睡呗,只是可怜了我这个社畜,一边早起上班一边流下羡慕的口水。
今天早上我走完起床流程选择写晨间日记而不是睡回笼觉的时候,我意识到我已经好久没有放肆睡过了。即使是没有工作安排的日子,我也很少选择睡回笼觉,看似自由的生活,实际上也好像被上了发条,每天不管多晚睡觉,早上都到点起床,实在熬不住了白天会睡会儿,但早上是要起的,早饭是要吃的。
“早上必须起床,早饭必须吃。”这是我们“睡神”之家的宗旨,而且除了不能干农活的日子爸爸妈妈会睡懒觉之外,其他日子他们从不多睡。
我工作之后有很多次在晚上十一二点接到妈妈的闲聊电话,也有很多次在早上四五点接到妈妈提醒我出门要带伞的电话。我现在的闹钟是早上六点,大概磨蹭到六点半或者七点起,很早了我觉得。可妈妈的闹钟是早上四点,最多磨蹭到四点半起,农活不忙的时候会晚一点,偶尔也会睡到八九点,但常态就是四五点,从我记事起就是这样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不知道他们是认清了来人间就是要吃一辈子苦的生活真相,还是心有不甘想闯出一番新天地。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吧,就像我也不知道我每天在闹钟响后起床,到底是因为前者,还是后者。
入秋之后,六点多起床就能感受到早晨的气息了(夏天六点多起床太阳已经晒屁股了)。晨风拂面,如置身山野之间,我的记忆之门訇然而开,一段记忆缓缓走了出来。
那时候爸爸还在世,我们家种了很多地,收麦时节要拼了命地跟老天爷抢时间。一天夜里我被噩梦惊醒,听到妈妈起床做饭,爸爸说要下地割麦子,我赶紧起床拿了镰刀跟上爸爸。爸爸头也不回地说:“你起来干嘛,回去睡!”我默不作声,脚步不停。许是那天的月光太温柔,一向专横的爸爸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我下了地。月亮还统治着人间,空气中弥漫的也是夜的凉气,没有时间概念的我,几乎分不清是半夜还是凌晨。我和爸爸各执镰刀,像一大一小两个阴差,行走在天地之间,月光之中。
这段记忆在爸爸走后已被尘封多年,日渐模糊。此时我以文字为灵器,将自己送回那年那天的那条路上,我才慢慢看清那条路通往的是什么所在。那个月光照人的夜里,我和爸爸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奋战的麦田,正是爷爷坟地附近的那块麦田。几年后,爸爸在那里长眠。
作为“睡神”之家的一家之主,爸爸能够早早地脱离艰难的生活,在他的爸爸身边安睡,也是一件顶幸福的事情吧。至于剩下的我们,虽然每日为生活所累不能经常偷懒长睡,但随时想睡就能睡着,也蛮不错啦。
我是洛小宅,一个爱读书的宅女,偶尔讲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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