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赵家离的比较远,平时若没什么大事都习惯于电话聊天,聊天内容大致围绕两大主线:“身子”和“孩子”。通俗地说,就是聊一聊各自的身体状况,交流一下自家孩子的情况。
但这次聊天和以往有所不同,当聊到孩子时老赵来气了:“这熊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好好的岗位、好好的工作,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还说想多学点东西,非转岗不行。他现在的岗位,公司好多人看着都羡慕呢。你说现在的年轻人咋都这么好高骛远,这么不扎实呢?”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调侃道:“还记得我们一起背过的那首诗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李白写这诗的时候都四十多岁了,还是那么自负,那么狂妄。令郎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了解。他既已决定转岗,且义无反顾,正说明其好学上进,志向远大,自然是有他的目标和打算。可喜可贺啊!”
电话里,老赵还在不停地抱怨。我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你难道忘了,自己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那豪气,那抱负,可称得上气吞山河、舍我其谁了。那时候的你,折腾起来比你儿子还厉害呢,又是当书法家又是当作家的。”一听这话,老赵立马不吱声了。大概和我一样,也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我和老赵上小学那会儿,记得有一天放学后,老赵把我拉到僻静处,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毛笔字帖,让我看了一眼,又赶紧收起来。他要我晚饭后去他家,说今晚一起练字不睡觉了,还说要抓紧时间练,要当个书法家。记得那晚我俩在旧报纸上写呀写呀,还不到半夜就困得不行,先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结果不难预料,两人都没练成书法家。
八十年代初,我和老赵都工作了。老赵工作比我还早几年,结婚也早。有段时间,一到晚上老赵就往我宿舍跑。我的宿舍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而已。我俩各自拿本书,我坐椅子,他坐床头,各看各的书,互不干扰。有时看书太晚他就不回去了,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地一顿狂聊,直到天亮。我问他,你老往我这里跑,老婆不生气吗?他说没事的,老婆知道在你这里。还说我这里安静,还有书看(我那时有县图书馆的借书证,经常借上一摞书拿回宿舍,抽空就看上几页)。有一回老赵拿起桌上的《红楼梦》,说这书写得太好了,咱俩一起背吧,看谁先背下来。那些日子他把《红楼梦》一连读了好几遍,但没再提背书的事。又过了一段时间,老赵突然兴致勃勃,说工作真没劲,他要写小说要当作家。于是每天晚上早早地来我的宿舍,进门也不说话,拿本稿纸往床上一趴,就开始写作。一写就是一个多月,到最后也没看到他的手稿。
作家,他也没当成。
不过,虽然没有实现当书法家、作家的梦想,但是那些功夫没白费,书也没白读,十几年后老赵竟然能写出一些很不错的诗歌,还不时有作品见诸报刊。现在再看老赵,天天有一群小青年围着他转悠,一口一个赵老师叫着。老赵说,那些年轻人都是他的粉丝。
和老赵聊到最后,我俩终于达成共识:让孩子自己折腾吧,年轻就得有点“犟”气。
人生,谁无少年轻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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