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古城的爱情

作者: 连云卿 | 来源:发表于2020-08-12 11:45 被阅读0次

    记得那年是2008年的夏天,我刚从一个三本院校辍学。

    也许是舍不得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也许是不想面对家乡父母的臭脸。总之决定先在西安混着。

    那时的我有什么呢?一间出租房,一台旧电脑,一份月薪3000的工作,一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

    时隔十二年,回头想想,好像现在的自己还不如那会呢,起码那时还不是一条单身狗。我有她!

    对,我和她。一个小玉,一个小宇。不要误会,小玉是我,24K纯爷们。小宇才是她,才是我要讲给你们的我曾拥有过的姑娘。

    1

    西安城,以钟楼为中心,道路向四面八方延展,平和中正,脉络分明。去过西安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有著名的几处遗址和那道城墙提醒,这座城市其实很难让你联想起她曾有过十三朝建都的辉煌。反而是六十几所大学院校,把她妆点的富有朝气,充满活力。

    六七月份的古城其实并不多么友好。在这座高楼林立,人口密度的城市里,温度一旦飙升,便很难再发散出去。黏稠烦闷的空气里隐藏着化不开的灼热,让人喘不过气。但是,随处可见的衣衫单薄的年轻姑娘们,让一切变的又不那么糟糕。她们袒露着白生生的肩膀和明晃晃的大腿,香汗淋漓的娇俏模样成为多少男人坚持过完整个夏天的原始动力。

    每当我的眼光瞟向路上那些衣着暴露的漂亮身体,小宇总会看似用力实则轻飘的踹我一脚:看什么看,没见过铁板上的八爪鱼么?

    我就嬉皮笑脸的回一句:见是见过,但是都没我身边这只看起来好吃!

    这是小宇学业的最后一年。每个周末她都来找我一起渡过。我们一起吃饭,逛街,打游戏,睡觉。她说陪在我身边就很幸福。

    而我最幸福的时候是帮小宇洗头。她长发及肩,乌黑亮丽。我将她的头发浸润在水中,眼看着洗发液的泡沫在我手掌中发酵扩散。我轻轻抓挠着她的头皮,指尖体验着她发丝的滑腻和纠缠,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这是个完全属于我女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成为了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而她则乖巧的配合着我的动作,享受着我带给她的些许温柔,像个顽皮而并不贪心的孩子,心满意足。

    即使在那样炎热的夏天,我也很喜欢拥着小宇入梦,让胸膛满是她的发香。实在热的受不了了,便跳起来,在卫生间接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她就咯咯欢笑着,重新钻进我怀里,汲取那肌肤上短暂的一丝丝凉意。她相貌其实并不特别美丽,但笑容依然清丽动人。

    小宇曾问过我:当时喜欢你的女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为什么终究还是从了我呢?

    我说按谷子(我室友)的说法,你有一流的身材,中上的样貌,又是第一个帮我补作业,抄课堂笔记的。对我来说,已是足够。

    那时的我们,好像即使躺在微微发烫的席子上听歌都是快乐的。每当电脑的旧音箱里唱起王菲的歌:我想起你描述梦想天堂的样子,手指着远方画出一栋一栋房子........。我就告诉小宇:看,这首歌像不像我们?你要相信我哦,该有的我们都会有的!

    小宇就坚定的“嗯”一声。然后用脑袋在我肩膀上蹭来蹭去。

    年轻啊,总是会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承诺,却忘了越是美好的愿望,越需要一个艰辛努力的过程去实现,仿佛拥有只是水到渠成,天经地义。甚至都不会意识到,那首《梦醒了》,其实唱的是一段别离。

    夏天过半,小宇很快结束了自己的学业,她要回家了。我送她到火车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对此我早有准备。每年寒暑假送她离开,她都哭成个泪人,让我心疼又暗自心喜。只是这次和恋爱的头一年一样, 哭的尤为厉害。

    小玉,你知道什么是心痛吗?小宇红着眼睛问我。

    知道啊,看着你流泪,我就会心痛。我轻拍着她的背答道。

    不,心痛就是我想你了你却不在我身边 。可是我一看不见你就会想你。

    我小声安慰着,陪着抹了几把眼泪,终于送进了站。然后迅速找了个网吧坐下去,朋友还等着魔兽世界下副本呢。

    不知你们谁和我一样,大学的青春时代就是在宿舍,网吧和出租屋(唯独没有课堂)里度过的呢?青春不就是拿来挥霍的吗?呵呵,操蛋的青春!

    2

    那时的西安,有几件大事为广大市民所津津乐道。一个是即将开通的地铁线路,一个是曲江新区的重点建设,还有就是日渐攀升的房屋价格。这些事件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古城充满着改变命运的机遇和其无与伦比的发展潜力。

    然而对于我们这些尚在校园或刚进入社会的小年轻来说,上述那些都太遥远,完全想象不到可能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改变。年轻总是伴随着后知后觉。在我们的意识里,城中村才是唯一的乐园。

    是啊 ,城中村!这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逼仄错落的巷子里,充斥着各种廉价美味的小吃,略微敞亮显眼的位置,则被大小正规不正规的网吧与台球厅霸占着。道路两旁的墙上,招租的和小旅馆的广告随处可见。穿着个性张扬的同龄的男男女女游离在这些狭窄的巷道里,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眼光迷惘,或许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而这里将是他们梦想开启或者破灭的地方。

    我的出租屋是个单间,就位于美院边上的城中村里。最多的是杂七杂八名称各异的画室,也算一大特色。画室具体是做什么营生,我到现在也不甚了解。只是到了晚上,经常会从邻近楼上的某间屋子里,传出穿透力极强的娇喘,时而含蓄压抑,时而酣畅淋漓,令人心猿意马,躁动难耐。随之而来的是住户们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夹杂着嗯嗯啊啊发音怪异的模仿嚎叫。而那引发骚乱的始作俑者反而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愈发卖力放肆起来。

    我忽然明白了隐藏与深巷的那些白天不开门,到了夜间就点亮小粉灯的房间存在的意义:在这荷尔蒙明显过剩的夏夜,最杀人的不是贫穷,而是寂寞!

    我房间楼下,就有那么一间红房子,推拉门上印着按摩保健贴纸。偶尔可以见到穿着清凉的少女出出进进。而轻浮暧昧的灯光,总是惹人遐想,欲要驻足窥探一番。

    小宇离开已有半个多月了,虽然天天通着电话,互诉衷肠,但毕竟远水是解不了近渴的。而有些事情,不想则已,一旦动了心思便欲罢不能,你们懂的。

    我终于走进了一楼那个房子,里面陈设甚是简单。一截短沙发,几张桌椅而已。中间位置垂下一道纱帘,将房间进行了分割,预示着内外有别。

    沙发上坐着两个姑娘,一个和我差不多大,有些微胖,另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短发,脸上稚气未脱,五官精致,显得清丽动人。

    按摩?大点的姑娘问。

    嗯。

    按摩30一次。

    我指定了那位小姑娘为我服务,于是被引到里间,那里摆着一张床。我趴上去,她便在我肩背上揉捏拍打起来。手法并不熟练,也没哪门子力道。只是少女指掌与背部肌肉接触的酥麻,让人颇为受用。

    怎么称呼?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此间的老手。

    小丽。她轻轻的说。

    你们这有那种服务吗?我想找个人陪陪我。我开始进行试探。

    她的动作有了些许停顿,然后似乎在我腰上迅速掐了一把。

    有三个姐姐可以,但是都出去了。要不等她们回来帮你联系?我知道你住楼上的。

    我都见过你了,就看不上别人了啊,你说怎么办吧。我坐起身来,半是挑逗半认真的说。

    她咬着嘴唇,低着头,怯怯的说:我是不接这种活的。

    不能为我破个例吗?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被我的目光灼伤了一般又缩了回去。

    真的,不可以的!

    2008年8月8日,是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第29届奥运会将在首都北京按时举行。

    我买了酱肉和啤酒,敲了敲一楼的门框。

    小丽,我们一起看奥运会开幕式好不好?

    小丽明显没有预料到我的邀请,她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真的分外可爱。

    最终,在其它小姐妹的调笑和劝说下,跟我上了楼。

    那天天气有些烦闷。我和小丽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是甘肃人,来西安投奔表姐想见见世面。没想到表姐做的是这种营生。生活大不易,可作为一个尚对爱情充满憧憬和幻想的小女生来说,她不愿糊里糊涂把自己卖掉,只是间歇性的无奈和绝望。

    电脑里直播的山河画卷美轮美奂,伴随着声声礼炮和窗外的阵阵欢呼。我忽然扭头盯着她的眼睛。

    小丽,我喜欢你。

    哼,你有女朋友,我知道的。她大口灌了自己一口酒,眼眸间似有泪光闪烁,让人心疼。

    我悄悄贴上去,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你有过男朋友,我也知道的。

    我的手不经意滑向她的裙底,语气轻佻:你不会让她知道的,对吧?

    那时的我,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和小宇十分相爱,却还是会那么轻易的喜欢上别人。年轻的我们总是喜欢定义喜欢和爱,而这种爱和喜欢在寂寞和诱惑面前总像是开了缝的蛋壳一般不堪一击。

    直至今日,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看多了各种背叛和离别。我才终于弄清楚这两个词的本质区别和涵义。

    喜欢是占有。就好比我们喜欢吃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吃到嘴里;喜欢哪款手机,就想方设法要得到一样。

    而爱是奉献。

    3

    过完了整个夏天,我和小宇依然没有见面。似乎就连通电话也变成了例行公事。从开始的思念缠腻变成了最后的敷衍寒暄。

    终于有一天。小宇对我说。

    我们分手吧。

    我早已预见了这天,可那一瞬间,依旧感觉好像有只怪兽的利爪刺穿了我的胸膛,抓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挤压着,竟让我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

    我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我深吸了一口香烟,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

    你知道吗?我会心痛的。

    我听见电话那头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声,算是获得了心灵上些许的安慰,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至此再无交集。

    转眼,离开校园已是十几个年头了。那些曾拿来炫耀或是买醉的爱恨纠缠,荒唐过往统统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

    在这物欲横流,道德败坏的年代。我们可以毫无心理障碍的扯掉陌生女孩的胸罩,却再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拉着心爱姑娘的手。

    上月,一个很多年交情的朋友来看我。他说去年校友会我没参加。他在会场见到了小宇。小宇向所有认识的人打听我的消息。

    她应该过的挺好的吧?我说。

    嗯,看起来还不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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