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金瑜
第六十四章：让人心疼
若非听到元沭的禀报，白芷瑶或许永远也不会想到，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骄傲跋扈肆无忌惮的男子，心里居然隐藏着这样一桩不为人知，却能让男子感到绝望的秘密。
东荒郡国皇族六王子霖萧，容貌倾城冠绝天下，性情喜怒无常肆无忌惮，然而，谁又能知道，他……还是如此一位让人心疼的人？
心疼不是因为他的脆弱，而是因为如此骄傲强大的男子却身不由己，像是一只被人折了羽翼只能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的苍鹰，不甘于向命运屈服，却偏偏陷入炼狱深渊中，无法跳出困境。
明明如此美好却偏偏被命运捉弄，承受着一般人所无法承受的折磨。
谁说世间的男儿都要顶天立地，才能让人心动？
霖萧这样的男子，才真正让人沦陷得最快，哪怕心智如何强大，哪怕铁石心肠，也无法避免地在这样的脆弱下，柔软了心扉。
“芷瑶。”霖萧抬头，绝美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正常的情绪。
然而他说出口的话，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寂冷，“从今天开始，除了给我解毒之外，其他的事情你不必再理会了。”
白芷瑶愕然。
不必再理会？
“为什么？”她问，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你可知道你现在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霖萧当然知道，意味着只要芷瑶不插手，皇帝便可以继续找机会对他下毒，意味着皇上对他的人身自由依然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也意味着……这些日子以来，芷瑶花费了巨大代价给他清除的毒素，极有可能再次进入他的体内。
他解毒所受的痛苦折磨，她千里迢迢而来浪费的时间和精力，千金难求的解毒丹药，或许……都将前功尽弃。
霖萧转头看向窗外，淡淡地道：“我想通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就算你手里有些人手，就算他们的武功很高，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芷瑶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
转过头，霖萧目光沉沉地与她对视着，嘴角的笑容带着蚀骨的嘲讽，以及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绝望，“白芷瑶，你应该明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白芷瑶淡淡一笑，“所以你就要认命？我不觉得你是一位会认命的人。”
“我不认命。”霖萧缓缓摇头。
霖萧淡淡一笑，“但是不认命也没办法，我有必须认命的理由，就算心里如何恨，如何不甘，暂且也没有办法可以改变眼前这困境。”
“我可以帮你。”芷瑶道，“霖萧，我以为你对我已经有了足够的信任。”
“我的确信任你。”霖萧道，“但是你并不知道我所面对的是什么，你也不会知道。皇帝和我之间的浑水太深，你不该被搅进来，因为最后，我极有可能无法保证你的安全。”
芷瑶静静地看着他，须臾，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你是怕连累我？”
霖萧不说话。
“虽然我还不知道……”芷瑶皱了皱眉，眉眼间似乎有些犹疑，“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跟皇帝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霖萧，请你相信我，这世上能伤害到我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生。如果你是担心我，大可没必要。”
没必要么？
霖萧沉默地敛眸，眸心思绪幽深。
说是担心她……也没错。
如果他只是把白芷瑶当成一位寻常的医者，她的生死霖萧根本就不会在意，纵然身不由己，他绝不会让自己真的陷入绝境。
皇帝手里捏着他的七寸，他的手里也并非全然没有筹码，皇帝不想让他死，甚至是害怕他死，这个事实足以让他在皇帝面前维持着最后的骄傲。
可若是最后，芷瑶因为他而触怒了皇帝……
霖萧无法肯定，自己能不能保证让芷瑶在一国之君的杀意中全身而退。
“我既然来到了东荒郡王府，那么至少在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陷入困境，也不会让任何人再有机会对你动手。”白芷瑶道。
白芷瑶走到他面前，眸光温和却坚定，“如果你是考虑到我的安危，那么我只想告诉你，真的不需要，我有自保的能力，纵然他是一国之君，我也可以保证，他奈何不了我。”
“但是，解了毒之后呢？”霖萧抬眸，目光清冷地看着她，“白芷瑶，你的计划很明确，待在瑾王府半年，半年之后你就会离开东荒郡王府，离开东荒郡国。”
霖萧抬眸，目光落在芷瑶的身上，“就算你解了我的毒，治好了我的顽疾，又能如何？你觉得我就可以一切安好了？”
他低下头，语气冰冷，“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离开东荒郡王府，然而你却不知道，你这三个月的努力或许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一切终将回到原点！”
话音落下，内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芷瑶没有说话，目光安静地看着这位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这番嘲弄与怒火并存的激动言语，然而，心灵通透的姑娘此时却分明已隐隐明白了什么。
霖萧不是一位自暴自弃的人，也从来不会向谁低头，哪怕打碎他的傲骨，他也绝不会让自己在人前显出半分狼狈。
霖萧根本不是在担心自己以后的处境，他也并非真的以为芷瑶无力自保，那双总是流露出冰冷讥诮的眼神，分明隐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愫。
他对她，动了心。
这样的眼神，芷瑶再熟悉不过，而这个事实，却让她一时沉默了下来。
温柔是蚀骨毒药让人成瘾。
霖萧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希望她离他远一些，不要过分关心亲近他，他们之间原本只是病人与医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若温柔和关心成了一种习惯，那么待半年期满她离开之后，他又该如何去戒掉这样的温柔？
所以，只能将一切尚未发生的，扼制在萌芽之时。
芷瑶没说话，突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向聪慧通透的她，第一次体会到了语塞的感觉。
霖萧说的没错，她的计划一直很明确，她也有确切的把握可以在半年之内解了霖萧身上的毒，包括他的寒症。
半年之后，她会离开东荒郡王府，回到她自己的国家，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那些事，与霖萧没有任何关系。
离开东荒郡国之后，她跟霖萧此生或许都不会再有交集，他继续做东荒郡国的六王子，而她……
芷瑶计划得很周全，虽然只有半年，但是她可以确保在她离开的时候，霖萧是健康的。
听到元沭的回报之后，她在计划中又加了一条，离开之前，她会让人找到霖萧母亲的遗骨，确保霖萧不再受制于皇帝。
得了健康，得了自由，霖萧才是真正的霖萧。
无需再受制于人，别说太后皇后之流，便是君临天下的东荒郡国皇帝，也将不再是霖萧的对手。
霖萧的谋划可以顺利地展开，以后的一切，他想怎样就怎样，谁也无法阻止。
芷瑶心里的想法很完美，她甚至还在想，会以一种最自然最不会引起怀疑的方式，来达到帮助霖萧的目的，而不至于让霖萧展示自己的难堪。
但是芷瑶千想万想，却唯独没有算到一点，霖萧会对她动心。
芷瑶明白自己的容貌有多出色，也清楚自己这样的女子很容易让男子动心，但是她似乎并未真正却想过这一点。
现在，她明白了霖萧的心思，却也第一次感到些许……进退两难。
“六王子殿下歇着吧，我先回静心苑。”良久的沉默之后，白芷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往外走去。
她或许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霖萧也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
穿过曲桥回到静心苑，梦路正在庭院里整齐盆花，看见芷瑶回来，讶异地站起身，“小姐，这么快就跟六王子说完话了？”
芷瑶淡淡一笑，“我跟六王子之间能有多少话要说？”
梦路听到这句话，心里隐隐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小姐跟六王子之间，不是一直有很多话可以聊吗？
芷瑶没理会她，举步走进了门槛。
“梦路，给我倒杯茶。”芷瑶道。
“是，小姐。” 梦路应了一声。
芷瑶走到软榻上坐了下来，放松了身子倚靠在榻上，轻轻垂下的眸心，掩盖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
“小姐。”梦路端着茶走了过来，将茶盏递到芷瑶手上，“小姐又有心事了？”
芷瑶不由失笑，掀开茶盖啜了口茶，“难道我最近看起来，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对啊，小姐自己没发觉吗？”梦路理所当然地点头。
“这几日，小姐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奴婢都不知道小姐在想什么，不过奴婢知不知道也不要紧，小姐思考的应该都是大事。” 梦路道。
白芷瑶沉默不语。
如果让这丫头知道她此时正在想儿女情长之事，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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