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爷爷在生前常说这样一句话:有人过了甲子年,肉里睏,酒里眠。有酒有肉那就是爷爷一生的最大愿望。
在爷爷离世的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个时候农村的生活条件已有了很大的改善,大酒大肉业已不成问题,每当过年过节,望着满盘的盛席爷爷就要大发感慨:“嗨!嗨!嗨!这个生活水平已到顶点了,再也无改了!”
一晃二十多年又过去了,如果老人家还活到现在的话,面对今天的物质生活他又会发出怎样的感慨呢?
我的父亲生于1949年,与新中国一同成长。相对而言,父亲比爷爷要幸运得多。他没有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火年代,以及弱肉强食的匪患岁月。但父亲如同祖国的命运一样,却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以及大跃进、文化大革命这些动荡的时光。
很显然,父亲为了生存,这辈子也吃过太多的苦。父亲仅在天命之年,在我们都成家立业之后他才松懈下来,开始享受着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我庆幸活在这个时代父亲在年轻时曾碰到一个游方的算命先生,他给父亲卜了一卦,卦签上写着:老鼠拖葫芦,大半在后头。先生解释说,父亲这辈子先苦后甜,只要过了五十岁,天天都是好日子。现在,父亲每忆起此事,免不了哈哈大笑:“你们说,这算命的就算瞎懵,咋会懵得这么准呢?”
而我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虽然那时农村生活条件还不优越,我的家境也很一般,但吃饱穿暖却已不成问题。最值得欣慰的是,我十多年的学业却从未因学费问题而中断过。
然而,自成家立业至今,我没有干过一件惊天动地、光宗耀祖的大事,也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生离死别的苦难。一晃几十年平平淡淡地就过来了。
我就像一条鱼,静静地游在水底,不曾有过冒出水面摇头摆尾的机会。有时躺在床上,一种自卑的情绪总是在心底蔓延。真的,相比我的很多同学、老乡、儿时伙伴,我无官无禄,无钱无势,活得是那样的卑微。社会就是这么的现实,在这个人人都在比身价,玩面子的年代。我也不可能超凡脱俗,游离于红尘之外。
后来,当我读到台湾星云大师以及国学大师南怀瑾的一些作品后,从他们的思想理念中我开始重新理解人生。自此,我终于明白,人间世象与自然界同为一理。在大自然中,有参天大树、有灌木、有小草和苔藓。而在人间,有达官显贵,有平民百姓,也有盲流和乞丐。正所谓,众生平等不叫社会,万物不同方为自然。
当然,能让我的心境趋于平和的主要还是因为我对中国历史的回顾以及对我祖辈们生活历程的不断反思。在旧中国的历史中,只出现过文景之治,开元盛世,康乾盛世等几个最适宜人类生活的时代。近代中国的百年史,一直在外战、内耗、匪患、殖民、天灾中度过。即或在新中国成立后,祖国也在艰难困苦走过了好多年。
在我年少时,爷爷常常给我讲述他当年的故事。爷爷说他在年轻时代就一直在国民政府的兵伕粮款拖累中苦苦挣扎,长年的颠沛流离,已让他精神麻木,甚至不记得什么是节日什么是年。上世纪四十年代,爷爷因为脱发曾被村里人疑为麻风病被迫离家出走,最后只身一人躲在山洞里生活了五年,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直到解放后才被村人接纳。
我的父亲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险些丧命,仅靠吃草根树皮而活了过来。而我的两位伯父却最终没有躲过这场灾难,在六零年相继死去。每每讲起这些往事,父辈们是一边流泪一边摇头:“哎!说了你们也不信。你们没见过,你们不懂!”
而我,却刚好跨过这不堪回首的时空,幸运地出生在中国崛起复兴的年代。我享受了祖国的和平开发,医疗合作,惠农政策以及旧时代不曾有的人格平等和人身自由。毫不夸张地说,我现在所享受的正是我的祖辈们梦寐以求的美满人间。
古代圣贤说过,人活世上,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作为一个独善其身的市井小民,能快乐地融入这个和谐社会,游弋在这个无比伟大的潮流,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能够心满意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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