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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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是夜，雨声入耳。风卷起窗帘，夹杂着冰凉的雨惊醒了睡梦中的人。赤脚关窗，转身躺回到床上，那醒着的人却再也睡不着。

亮起的手机屏幕带来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跳动着的号码写着“叶诚”二字。

拔掉充电线，接通电话。

“嗯，叶诚。”

“还好。”

“没那么疼。”

“没事。你不用过来。”

“我就睡了。”

“嗯。你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许末生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好让胃里的疼痛少些。突然熄灭的手机屏幕像切断了雨夜唯一的温暖。冰冷冷的雨夜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那样微弱，像透明水晶般的脆弱易碎。即使已经打电话确认过，他还是不放心她。

关门，下楼。两个动作简单没一丝犹豫。雨夜打车是不容易了，想了想叶诚还是决定开车去。路上顺道可以买些东西。

从刚才右眼皮就有些跳，他隐隐有些不安。

“真是倒霉。”叶诚不禁低声一句。三个路口，碰上了三次红灯。最可恶的是雨越来越大。雨刷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居然听见雨刷刷过，有哗哗的水声。

“可恶。”又是红灯。从他家到她家原本不过一小时的车程，如今一个半小时还没到。

右手车座上躺着的是买给她的胃药，各色食材和清粥。粥的热气仿佛都钻进了他的心里变成了焦急和慍怒。想到她，他的心里更加焦急。怎么偏偏又是这该死的雨天。

开门的时候，眼前的男人是带着一身温润的雨气来到的。

“不是说我没事，这么晚，怎么还来了。”

“看灯亮着，上来看看你。”接过她递来的毛巾，他漫不经心的说。

半晌，无言。他在厨房安静的忙碌着。食材一样一样的被拿出来，他仔细的冲洗，又都切好用保鲜膜封住放到了冰箱。哄她吃了胃药，又忙着为她熬粥。许末生看着这个为她洗手作羹汤的男人，突然想到某岁看到过的一句很心动的句子。

“南来或北往，只愿为一人下厨房。”

雨渐渐小了些。

温黄的灯光伴着厨房上空蒸腾的雾气香味让人产生不真实的想法。一切都好像梦般。

他做的很简单，红枣莲子粥，一碟白菜，一碟鸡蛋，却唤醒了她虚无的胃。粥虽是红枣莲子却没放糖，另外还加了姜丝，白菜是用高汤炖煮过的，而鸡蛋也是炒的碎碎的。

“夜深了，粥只能喝半碗，鸡蛋也只能吃一点。”他细心的擦干汤匙上的水，又递给她。

她安静的接受他的细心，他的照顾，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关心，她接受的那么自然了。

雨更小了些。

胃里的疼痛感逐渐被温暖取代。粥的清香让她食欲大开，一碗粥很快过半，她还想再喝一口，却被他眼疾手快的收走了剩下的半碗。

收碗，洗碗。两个动作干净利落，他做起来那样自然。安静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一切却恰到好处。她的心也如那明黄的灯光一般的舒适安然。真是容易让人沉醉的感觉啊。她有些私心，竟不想此刻结束。

关上门离开她家的那刻，他的心里明明放下了一块石头，却感到一丝失落。她还好，可自己终究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去照顾她，亦或者说去爱她。心里的苦涩蔓延着，他倚着墙，将自己埋进阴影里。要怎么做，才不会是那个人的影子，才可以去爱她，才可以告诉她，他在爱她。

一个人回到独处的房间里，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般。那个人，那个人也是这样的温柔，温柔的让她化为一江春水。而叶诚的温柔却是几乎让她落下泪来。拜托你，不要再对我温柔了。

雨夜终究没完，雨势又开始大了些。

他坐在车里，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两点。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多长时间。抬头看着楼上，她的灯光还亮着。温暖的黄色，浅浅的融化着他的心。关灯了就走，他暗自对自己说。可终究还是没有走，在她家楼下，冷清的车里他安然的竟坐了一夜。天蒙蒙亮，雨夜逐渐过去，他才驾车回家换了套衣服。想了想，又买了她喜欢的豆浆，小粥再次开到她家楼下。

被雨洗过的清晨格外让人神清气爽，安静的窗子看不出来，他挂念的那人是否醒来。

静静的等着，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的守护她，是他的温柔。当初决定在现在居住的地方居住，是不想太近的距离吓到了她，怕她疏离，亦是怕离的太远，她无法找到他。可如今，他看看手边的豆浆清粥，要是再去敲门，她会吓到吧。

这样想了想，他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到公司的时候，他仍提着买给她的早餐。一寸一寸冷下去的不止是豆浆的热气，还有他的心。一路上有公司的职员跟他打招呼，他却没有心情去应付。许是彻夜未眠，许是因为她，真的是让人无力的事。

睁眼，窗外，晴天。

昨夜如梦般。

光脚下床，刷牙，洗脸。柔软的裙摆拂过光滑的脚踝，忆起那人的亲吻，如月色般的温柔。又记起昨夜，自己该是疯了。竟然差点在他的温柔中丢了满身防备。这样怎么对得起那人。如树般沉静温柔的那人，那样爱着的那人，那样舍不得忘掉的那人。一想到他就心疼胃疼到不知所以。

叶君长，叶君长，三个字的，那人的名字，那样的刻苦铭心。要怎么样才能忘的掉，那刻在心上，化为血脉的那人。真的是忍受不了了，怎么会怎么会那样思念一个人。

他是接到舒青的电话赶到商场的。脚步踏进商场大门的那刻，叶诚的心里的感觉有些说不明，他不停的对自己说要冷静，要控制自己。但当他看见坐在地上痛哭的许末生时，他几乎心疼到崩溃。一步一步的走进，一步一步的看清那地上小小蜷缩着的那人，一个人怎么能有那样的悲伤，像是要把自己的泪流干的悲伤。他的心那样的疼，又那样的绝望，那样的悲悯自己。她永远也不会这样为自己流泪的吧。果然，他永远也无法取代那人的位置。

怎么会那样像，那样的像那个人，可是她不敢走近，生怕一不小心像那人的那男子就消失了，可是她还是像着了魔般跟着那男子不停的走。明明知道不可能是那人，但她没有办法，那男子走路的神态，转身微笑的样子，还有他牵着身边女子时的温柔都像极了那人。一切都好像梦般，可是那男子越来越远，她越来越看不见，她恍惚觉得那人又出现了，她伸出手想去抓，可是她抓不到。终于在某个转角，那男子她看不见了，像那人消失时的样子。她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心里的疼痛像要受不了了，她真的忍受不了，她的心叫着那人的名字。

“叶君长。”

舒靑看着那地上痛哭的女子，也是心疼。许末生和叶君长的恋情几乎是她一路见证的。不是没有嫉妒过，但更多的是从嫉妒变做羡慕，然后变成祝福的。而许末生的那一声呼喊，几乎是从心里喊出了血。她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想分担她心里的痛。但是她没有办法。打电话给叶诚是因为她看得出，他对末生的情感，该不比叶君长的少。想来能有叶诚的照顾，那个人也该是放心的吧。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可在他的眼里却什么都看不见。仿佛掉入了一个只有他和她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他只看的见她的悲伤，只想给出他的肩膀。如果说上一刻，叶诚还在悲悯自己得不到她的哭泣。那么这一刻，他希望的只是自己永远不会让她流泪。

我们回家。简单的一句话叶诚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也是有些意外的。他只是心疼眼前的女子，爱着眼前的女子。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是她的什么人呢？叶诚不敢多去想，至少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照顾眼前的女子，心疼眼前的女子。

我们回家。多久没有听见了。许末生还记得，以前叶君长也是最爱说这句话的，像药一样的话，每次在她累的时候，疲倦幸苦的时候。他都会温柔的说我们回家。可是，现在温柔的那人已经不在了。疼痛的感觉蔓延不止。

商场外，晴朗的天一下子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大雨倾盆。

又是雨天啊。

眼前的女子的脸色开始苍白了，真的真的就那样难以忘记吗？

抱起许末生的时候，叶诚只有一个感觉。轻。

末生，我们回家了。他对自己说。

看着叶诚抱着她离开的背影，舒青突然觉得很羡慕，这种羡慕就像那时候看着叶君长和许末生是一样。

他们二人的背影越来越远，舒青却始终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那画面太美，太好。即使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她依然觉得这样真好。

末生啊。就忘了吧。忘记那个人。

舒青在心里默默的说。

一切都是梦吧。梦里好像又见到了那人。梦很长，很长。好像所有有关于叶君长的时间都过的很慢，很慢。一天就好像一辈子。

梦里的场景一直在变，蓝天，白云，绿地，河水，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温柔，一切都是她喜欢的样子。还有她喜欢的那人在。真的是好啊。好到她不愿醒来。

守在床前的他是着急的，担心的，但看见她面容较好的睡容。他的心里却柔柔的。右手小心的想抚摸她的脸庞，最终还是落在了她额前的发上。就这样看一辈子好不好。他有私心，此刻太安然，他一时不希望她醒。

雨声一直不停，他不敢离开。夜里的雨水带来有些冰冷的雨气，小心的帮她把被子盖到脖子的部位。

床头的灯光很暖，她安然的像天使一样。

雨声小了下去。

她家的厨房，他大概比她还有熟悉。炉上炖着乌鸡红枣汤。小火慢炖，一如这温润的男子。

没关系，这样在她身边也很好了。他对自己说。

梦突然变了，原本清澈的天气一下子乌云密布起来。雨天，夜晚，胃疼，暖黄的灯光，着急的他，车灯的光，急刹车，混着雨水的鲜血带来的腥气，还有倒在地上的那人。许末生最后看到的是她自己，雨夜中，连哭声都是没有声音的。有泪，顺着眼角湿了枕头。

那晚，不应该的，不应该让那人出去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突发的胃病，那人也不会在回来的路上再也回不来的吧。

窗外，雨声不停。一如谁的哭泣。

叶诚后来进来的时候，她是醒的。抱着腿坐在床上，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了，纯净的像个孩子般。

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吃饭了。他倚在门上，温柔的叫她。

嗯。她温顺的回答。乖巧的下床，穿鞋。

饭桌上的气氛很好，她会小声的笑，发出嗤嗤的声音。他觉得这样很好，他喜欢听她的笑声，柔柔的，像一只小手挠着他的心，让他的心也跟着融化。

汤的味道应该很好，她喝的很喜欢的样子。看着她喝的样子，连带着，他也觉得这汤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人说要和心爱的人吃遍世上所有美味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看着对方的样子，会觉得幸福吧。叶诚静静的看着许末生，心里想，一定要去报个烹饪班，这样才可以做更多美味的食物给她。这样一想，他难免会想象和她一起生活的样子。应该是如梦一般的美好。这样想着，嘴角已经不自觉的上扬了。

叶诚。她突然叫他。

嗯。他笑着看她。

过段日子，我想出去走走。

想去哪。我陪你。

嗯…

没想好吗？不着急，你想去哪都可以，慢慢想。说话间他拿过她的空碗，想为她再盛半碗汤。

嗯，叶诚。她欲言又止。

他停下盛汤的手看她。

怎么了。

我是想自己出去走走。

听到她的话，盛汤的那只手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原状。细心的盛好汤放在她的面前。

出去散心也好。顿了一下他继续说。自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嗯，这些我知道。她小口的喝着汤。

叶诚觉得气氛突然间荒凉了下来。

这顿饭好像吃了很久很久，是因为不想结束才吃的那样久的吗？他心中没有答案。

吃过饭，他依旧在厨房洗碗，她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屋里的灯光依旧的暖。照在她的身上，美好的不像话。洗碗的空隙里，他回身看她，虽然只看见一个侧影，但他心里却觉得感激。到底是怎么了，他，亦不知从何说起。

夜，还在继续。

关上门的那刻，叶诚有些贪念的看了那睡着的容颜。

雨停了。晚安，好梦。他轻轻带上了门。

不知怎的，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作祟。

后来的几天，他心里一直有种征兆。心神不宁，却别无他法。

生命中有些令人无法承受的痛苦的开始，往往是幸福平静的。就像雨夜那晚，上一秒还互相依偎着的人，下一秒就躺在了血泊。而原本健康的人，却开始有了一种雨夜胃疼的习惯。要不是，那一晚，自己突发胃病，那人也不会发生车祸了吧。怎么办，又开始疼了。而这一次，想起那人，她不再哭了。所有的伤痕，都要自己去疗伤，或愈合，或者找一个陌生的角落，重新开始一段生活。有些不愿被人碰的伤，至少要做到与那些伤口有关的过去断了联系。

她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有风，天空很高，很蓝。是个适合出发和离开的好天气。

她离开的那天，他不知道。知道赶到她家时，只有她留下的薄薄几行字。

叶诚，我走了。我很好，愿你也好。安…

很难用一种感觉形容叶诚此时的感受，明明她已经离开了，但蛮屋子都是她的味道，就像她未离开时一样。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每天都会开车去她家楼下坐上半宿。夜晚的灯光璀璨，只是属于她的那盏灯光却不再亮起。

而后来叶诚发现酒是个好东西。不仅能解思念的忧，更能让他看见一些他清醒时所不能看见的。下雨的晚上，他总是习惯带一瓶酒，在她家楼下，冷清的车里。一个人喝上一杯，透过车窗上蔓延的水珠，他仿佛看见，她窗口的灯光暖了一下，而她仿佛也透过温润的雨气正对着他笑。

只是无奈雨夜太长，而眼里有思念总是要流出来。浇一口冷酒，他安慰自己。

她一定，一定是因为下雨才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