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那个比拾荒老人还落魄的老头儿是我爷爷

他是我的爷爷，在我十二岁时最终获得了清晰的答案。

在我5岁时，一个身板还算健硕的老人肩上扛着几只茶罐，袒露着胸襟从我们仨身边走过。

我跟随我的双亲在林间捡柴禾。

父亲没有张口叫他一声“爹”，母亲则在一旁让我叫“爷爷”。我乖戾地叫了他爷爷，他应了一声，脸上有浅浅的笑容，却没有停下脚步。

长大后，幡然明白:爷爷的一生，都在奔波，为了生计而奔波游走。

文:周小北baby

爷爷年轻时和奶奶结婚，他比奶奶小十来岁。

他除了趴在奶奶身上为自己留下了三个血脉，似乎再也没有为这个家做出过一丝贡献。

父亲、大伯、姑妈眼里的父亲，我的爷爷，除了给了他们生命外，也没有更多的爱和别的什么了。

而奶奶眼里的爷爷呢？我不得而知，记忆里，奶奶的生活里似乎根本没有这个人。

直到她死了，他才出现。

小时候时常听父亲和大伯讲起他们的小时候，他们说，在他们很小的时候，有一年过年，他们接爷爷回去过年，发现爷爷住处的锅里正煮着羊肉。

父亲和大伯闻到羊肉的香味，抑制不住翻腾的口水，伸手便抓起羊肉便往嘴里塞。

年幼的我坐在一旁问父亲也问大伯:“筷子都没有，不烫吗？”

他们的回答是:不烫。

现如今的我们，衣食无忧，很难体会那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感受 。

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大伯算是知识分子了，他上过初中。

而姑妈和父亲小学都不曾毕业。

在更年长一些的时候，我问父亲，为什么大伯读了初中，你是最小的，你怎么没读？是不是成绩不好啊，我调侃地问到 。

父亲意味深长地说，大伯读书的时候只需要送柴交学费就好了，有他和姑妈帮大伯送柴，他读书的时候没有人帮着送柴。因此而辍学了。

我问爷爷呢？爷爷为什么不帮着送？

他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从来不管我们。父亲平静地说。

父亲和大伯竟是对爷爷没有半分父子之情，姑妈作为女儿要比他俩贴心一些，可是也能感受到她和别家的女儿不一样，那种贴心始终少了些什么。

在我母亲走后，爷爷开始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个时候他已经很老了。老到走路时不得不拄着拐杖。

他也许是可怜自己的儿子，也许只是老了，要回到亲人的身边。

别的老人再老，也有自己的一所住处，可是他没有，他只有一个草棚，栖在一棵大核桃树下，草棚里黑黢黢的，隐约可见一张床，床上是一片麻色的。

地上有锅碗瓢盆一类的生存必需品。

他时常到我们家来，陪父亲说说话，也会帮父亲干点儿活儿，比如喂喂鸡之类的。

临走前，父亲也会给他一些吃的，白菜啊，肉啊什么的。

爷爷本该由大伯照管的，分家的时候说得很清楚，大伯给爷爷养老，父亲则赡养奶奶。

但爷爷一直没有能回到大伯的身边。原因很多。

在他更老一些的时候，他住进了大伯家里。但他依然要负责自己的生活起居。

除了肉和米，其它的菜他都要自己想办法，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水。

人活着，没有水是个多么荒谬的事情。

他每天提着壶去沟里打水，然后做饭，他做的饭很简单，煮熟了就可以。

他很脏，一件衣服毫不夸张地说可以穿一年，从没换过，无论什么季节，始终是那几件衣服。他似乎从没洗过脸，脸上永远有锅灶上的黑色。

正直六月的时候，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腐臭的味道。

他时常来我家坐坐，我上学的时候很少在家，每次放假后他来我家，我总会给他一些吃的，天晚了，我也会亲自送他回去。

给他买鞋子买袜子。

他一双鞋穿很久很久，破烂得不行了才换另一双。

可是除了这些，我竟然也不能够对他更好的了。甚至他住不进我的心里。

这个老人，他是我的爷爷，可他从没有抱过我，没有和我一起生活过，就连他的儿子们，他也从没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有一年大雪，地里的青菜被雪压得一片淡黄，清脆的菜叶全部蔫儿了倒成一片。

爷爷踉跄着来到我家，跟我说他想要一些青菜。正是寒假时分，我赶忙跑到地里用镰刀撬了一篓子菜，并送他回家。

即使他不是我的爷爷，只是平常人家一个很普通很可怜的老人，如果他需要白菜，我也会赠予他。

可是他是我的爷爷，我对他的好也仅仅就是如此了。

山里的冬天总是分外的寒冷，路面结冰，积雪不化是常有的事情，爷爷家里没有水，他有时会来我家取水，有时候会去沟里取水。

记得有一年冬天，我从小卖部回家，手里提着些杂货，看到爷爷踉踉跄跄地走在雪地里，手里提着一个水壶，我停住脚步叫了他一声。

他走得很慢很慢，手不停地抖着，他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拎着水壶，来到蓄水的潭边，慢悠悠地蹲下，然后将水壶放在水潭里，等水壶满后，一抖一抖地站起来。

未走远的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去一把抓起水壶往他家走，他在身后根本追不上我。

一年前爷爷走了，很多人都说他走了是一种解脱，死了比活着更幸福。

爷爷有大伯，父亲，姑妈三个孩子，每个孩子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以说爷爷是儿孙满堂了，可是他活得还比不上一个拾荒老人。

我知道有人一定会责备他的孩子，他的孙子为什么不孝顺他，可是一个只有血缘没有亲情的亲人，你对他除了同情和怜悯外，竟然也生不出多余的感情了 。

他死了，我没有一滴眼泪，甚至不感到难过。

但每一个和他一样可怜的人，我都会驻足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