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和小张

    老张又喝酒了，妻子在电话这头骂着:“你不要你的命了就拿命喝！”滴的一声，妻子把电话挂了。

    妻子其实没有亲眼看见老张喝酒，但夫妻几十年，还有什么不了解。她听得出来老张说话时舌头是僵硬的，老张年轻时，每次喝酒都是这样。      然而，老张刚才还在狡辩:说他没喝。欲盖弥彰。

    老张肺不好，医生不让他抽烟喝酒，不让他吃刺激性的食物，渐渐地，他戒掉了烟，妻子也总是给他做清淡的饭菜，妻子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护老张的身体。这次，老张又不自爱了，妻子很生气。她对于老张喝酒这件事是“恨铁不成钢”的那种态度，喝酒对于老张的身体无疑是雪上加霜。妻子嘴上说:“喝吧！这次我不管你了！想喝多少喝多少！”但是挂电话后不到一分钟，就又打电话去质问老张，老张这次承认了。

    小张笑了，笑老张在妻子面前的“怂”，笑妈妈刚才的“咄咄逼人”。

    小张还记得她小时候，爸爸喝完酒满脸通红，说胡话，喊她“小胖女”，小张反驳。不一会儿，老张躺床上睡着了，没多久，老张就吐了，呕吐物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白酒味，小张就捏着鼻子，不想过去。妻子一边痛恨地骂着老张，一边收拾地上的呕吐物。

  小张是老张的二女儿，老张每次给妻子打电话没人接，挂断不到一分钟，小张的电话铃声就会响起来，这绝对是个客观规律。第一句话:“你妈去哪儿啦？咋不接电话?”小张知道他打电话总是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总是敷衍他。对于老张的话，小张总是会积极地回答“知道啦！知道了！”要不然，小张知道他会一直说下去。小张不知道自己是长大了，还是老张老了，总感觉他那么啰嗦，越来越啰嗦。

  那年上大学是老张送她的。老张在火车上一直让小张吃这个吃那个，小张就吃这个吃那个。那十个小时是老张和小张单独相处的最长的一段时间，在和老张相处的时间轴上，小张会永远清楚地记得这一次。小张还记得，高中开学是老张送的，初中开学是老张送的，幼儿园开学也是老张送的。在上学路上，老张总是不会缺席。初中开学那天下着大雨，风斜着身子撞到老张脸上，又顺着老张脸上的沟沟壑壑滑下来，老张披着雨披，小张就钻在雨披下面，那时老张的背已经开始弯曲了。那时的小张年轻气盛，总以为自己比老张懂得多。幼儿园开学那天，小张新鞋子上的花掉了，别的小朋友因为离不开父母而哭，而她就因为她的新鞋子而哭，哭着让老张把花给她粘上，那时小张很小，而老张很健壮。

  初中、高中、大学，小张只要在家，老张就让他好好写作业，老张催得很紧，这也是他唯一催小张的一件事，他认为上学是小张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希望小张有文化。

  老张不写日记，没有散文诗，但是他会搬来梯子让小张在屋顶贴上会发光的星星，他会上树给小张摘梨，他会第一个给小张那没几个人看的抖音点赞，小张在学校，他打电话的第一句总是“吃饭了没?”他希望女儿吃得胖胖的，他说那样健康，不生病。

    小张总是幻想将来赚很多钱，带着老张和他的妻子游历世界，但老张说:“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对了，老张的大女儿还没嫁人呢，老张对此很焦心，小张会对老张说:“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想结婚的！”老张不理她。老张的小儿子还没成年呢，老张总是交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小儿子有时会不耐烦，说他的那一套老掉牙。

    小张希望时间能再过得快一点，快到她有工作，快到她攒了很多钱。但是她又希望时间不动，一切都停在现在，刚刚好。

（张依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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