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无法控制地想起一个老朋友，甚至想是不是她是我不多的朋友，即使我们已经数年不见了，相隔几千公里，平明的联系几近于无，但是，我可以肯定她是朋友，再过多少年也不会改变。

人一生中究竟有多少朋友？多数时候只能称之为伙伴，因为那个时间段那个地方那个处境下，只能和遇见的人产生联系。有时候想想，遇见一个朋友的几率和遇见爱情的几率是差不多的，如果以纯粹来要求的话。

她的名字是一种花，诗经里的，高中的语文老师的父亲取的名，父亲教书教得极好，文采飞扬。她却极为沉默，多数时候是一言不发，在高三时转到我们班上，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她的沉默和我的聒噪形成了鲜明对比，高中时代的我瘦得近于干瘪，头发短得像男生，话又多又快像打机关枪，叽叽喳喳又蹦蹦跳跳，简直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她一转到我们班上我就注意到她了，一个十几岁的女生怎么可以安静成这个样子？我真好奇。

老师给了我了解她的机会，让我们成为同桌，更多的原因是想让我没有讲话的对象，是的，沉默的她是不和任何人交谈的，即使是轮流值日负责自习纪律时，她只会在班上最闹的时候走向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安静”两个大字，引来更大的笑声。

她不和我讲话，我可以和她讲。每天早上自习我就给她讲我做的梦，她听着，偶尔笑笑。

我变本加厉，在课间时间给她讲我看过的书。她听着，并不说什么。

我还会给她带家里的零食，因为妈妈是医生比较忙，家里总是有零食。她吃，并不说谢谢。

现在的我，估计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了，但是当年的我很满足于对她讲各种各式的事情和想法，动漫和梦境，乱七八糟的，她一句话都不说但是听得很认真。

有一天早上她递给我一根大骨，热乎乎的，我都惊了。她说：“快吃，刚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我一边感叹家在学校就是好一边啃骨头。

有一天中午她带我到学校后山，爬到山的半中间停下来，指着一棵梨树对我说：“看。”这个时刻我至今记忆犹新，像是一扇新的大门完全打开在我面前，16岁的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棵大树，梨花已经完全凋谢了，树上长满了新叶，柔嫩的绿色里带着一些鹅黄，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有些透明，每一片都是心型的，美得不可方物，美得让一个聒噪的少女哑口无言。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呆的、木木的站在树下，我第一次知道树之美，可以这样惊心动魄。

以后的日子，常常是她带着我到处窜，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带着我看一树一草一花；还常常在河边，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看过去。

自然的美是在她的指引下在我面前展开的，我想，在这之前一直被完全忽略，我沉迷于幻想，她沉迷于自然，然后我们交换了彼此的世界。

那段日子给我们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增加了不少乐趣，我们的生命借由对方延伸到了更深远的方向，我可以静下心来欣赏身边的每一个生物，完全得于她的影响，她坦然说过更喜欢植物和动物，因为它们美且不会说话。

后来遇见了不少很会聊天的人，情商很高的人，走得很近常常在一起玩的人。那年买房子差钱，朋友们也一个一个现了原形，想起好多年不联系的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她补齐了我的差额。

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像她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