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白象似的群山

再读白象似的群山

在微信读书听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白象似的群山》，感觉通篇都是男孩和女孩的对话，以及他俩讨论的白象似的群山，真不明白，这个短篇何以脍炙人口。

对于整天关注读书时长和读书速度的我而言，一篇读完但没有感觉，以前也时有发生。只是这一次，再也不想只为读书而读书了。我不想看过很多书，仍然一无所获。

于是，就完全放弃速度，把这个短篇重读一次。

这一次，一点也不着急，就像坐在剧院的包厢里，喝着茶水，磕着瓜子，慢条斯理，饶有趣味看台上的表演。

1.对话

对话发生在站台。年轻的情侣，在等待火车进站。天热，可是没有绿树掩映，山岗显得很白，山野干巴巴的。俩人在房屋的阴影里坐着喝啤酒，感觉一点也不浪漫。

两人对话给人感觉是，男孩子没有担当，还爱呈口舌之快；女孩则婉转曲折，言辞上似乎对男孩子仰视，实则随着对话的深入，内心已经有了盘算。

两个人开头的这段对话，让我感觉这个男孩子实在幼稚得可以了。

“我从没见过白象。”男人喝了口啤酒。

    “你是没见过。”

    “我可能见过，”男人说，“只凭你说我没见过，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那么，接下来他反复强调手术的那几句话，则让人看出他的焦虑。

那只不过是一个特别容易的手术，甚至都算不上手术。

真的没有什么，你不用害怕。

我知道这种手术非常简单。

一切都原封不动。

这种手术简单极了。

真好笑，女孩子做手术，他一个大男人反而知道得门清，也真是大言不惭。这只能明白无误地表示，他对女孩子的健康和身体漠不关心，只是想极力劝说女孩帮他卸下应该承担的责任。

而女孩子的回答也是耐人寻味。

我们喝点什么?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群白象。

你是没见过。

我们可以喝点吗?

加了水好喝吗?

所有东西的味道都像甘草。特别是那些你盼了很久的东西。

但是对于男孩反复说明手术简单，女孩起先什么话也没有说。后来在男孩子反复强调之下，她说，

我们以后会怎么办?

如果我做了，你会高兴，一切还会一如既往，你还会爱我？

我不在乎我自己。可是我在乎你。

女孩已经表白。可是，对于女孩一再说的白象似的群山，男孩的回应是“我会非常喜欢。我现在就很喜欢，可是我不能想那事。你知道，我心烦的时候会怎么样。”换句话说，男孩子只能在自己轻松自在的前提下，再来考虑女孩子的感受。

女孩终于有了结论。她对男孩子已经彻底失望了。她说，

我们本来可以享受一切，可是我们一天天地越来越不可能享受这一切了。

不，不是了。一旦他们拿走了，你就永远别想收回来。

我知道，咱们别再说了好吗？

求求你，不要再讲了，好吗？

我要尖叫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望着靠车站墙壁堆放的行李。包上贴着他们曾经住过的所有旅馆的标签。行李上的标签泄露了他们的旅居行踪和无心生活的态度。失望的尽头，女孩内心已然有了抉择。她说，

我感觉好极了，我又没有什么麻烦。我感觉好极了。

这个时候，已经你是你，我是我了。这种心态之下，女孩选择做手术，或者不做手术，对于他们的爱情，都已经画上了句号。

海明威也选择在这里结束。小说戛然而止，绝不拖泥带水。感觉海明威就是一个摄影记者，把图片拍好发出来，让观众自己去体会。这一点，和毛姆的客观冷静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于这样的文字，如果像我先前那样，只利用碎片时间去听，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不思考，不探究，绝对会与精彩擦肩而过。

2.地点

这个故事发生在埃布罗河谷对面的小站台。那个美国人和跟他一块儿的姑娘，在等四十分钟后来自巴塞罗那的火车。

埃布罗河谷位于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北部，是西班牙最长、流量最大和流域面积最广的河流，源出坎塔布连山脉雷诺萨附近，流向东南，上游水流湍急，中游进入盆地平原，在巴塞罗那和巴伦西亚之间河口形成三角洲并注入地中海。流域虽有200多条支流，但土地干旱、贫瘠，人口稀少。

那天阳光直射，天气热极了。站台没有树木，只有投下温热阴影的建筑物。奇怪，这美国人到人口稀少的埃布罗河谷旅行，不知道图什么。

再读白象似的群山

3.时间

查了小说创作时间，是1927年，第一次世界大战10年之后。同年8月，美国还上映了电影《翼》。该片讲述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小镇上邻家女孩玛丽和她暗恋的飞行员杰克，两人历经种种波折终于收获爱情的故事。

再读白象似的群山

然而海明威的这篇对话，则预示着这对青年男女爱情的终结。

同样时代背景，还有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美国经济形势大好，人们追逐金钱，追求享乐，而穷小子盖茨比则在追求白富美黛西。盖茨比和黛西是一对情侣，盖茨比穿着军装时对黛西一见钟情，军装可以掩盖穷小子和白富美的差距。为了爱情，盖茨比战后努力改变自己，赚很多钱，盖豪宅，开PARTY，创造种种机会追求黛西，但最终阴差阳错，死在报复的枪口下。

而《阿甘正传》，则反映了二战以后美国小子阿甘的奋斗史和爱情故事。

阿甘于二战结束后不久出生在美国南方阿拉巴马州一个闭塞的小镇。他先天弱智，智商只有75，然而他像妈妈鼓励的那样，自强不息，凭着上帝赐予的“飞毛腿”开始了一生不停的奔跑。傻人有傻福， 阿甘成为橄榄球巨星、越战英雄、乒乓球外交使者、亿万富翁，但是，他始终忘不了青梅竹马的珍妮。

4.爱情

这几个故事，都是在战争背景下，都与情侣、爱情有关。

盖茨比崇尚奋斗，但内心不能接纳自己，没有自我，就像破碎的容器，装不了梦想也留不住人。

阿甘，虽然先天弱智，但正是这份心思单纯让他在浮躁的社会守住了自我，不停歇地奔跑、奋斗，并在内心深处给心爱的珍妮永远预留着位置。

而《翼》中的邻家女玛丽和热情开朗的杰克，虽在战争年代几经生死，但知道自已内心的向往，他们追随爱情，终成眷属。

但是，海明威的这则短篇里，男孩甚至没有名字，他的胆小、怯懦、没有担当，在这几个故事里，显然最不值一提。而这样的一个伙伴，自然赢的不了爱情，四处旅行漂泊的情侣也终将劳燕分飞，一拍两散。

一样的背景、环境，既有令人钦佩的人，也存在让人齿冷的家伙。

5.白象

开始看这则短篇的时候就好奇，为什么女孩会几次提到白象似的群山。现在就来说说白象。

泰国盛产大象，但白色的象非常稀少的，所以被视为珍宝。泰国人将这种患有白化病的象视为圣物，严禁役使，必须虔诚供奉。后来英语就把白象（white elephant) 称为昂贵而无用的东西的代名词，在全世界都通行。

海明威的这则短篇里，男人一直不厌其烦地说手术简单，而姑娘一直在念叨着白象似的群山，似乎是两条平行线，实则交汇在孩子的去留问题上。

它们看起来就像一群白象。

我说这些山看上去像群白象。这比喻不错吧？

这些山真是美极了，看上去并不是真的像一群白象。我说的是透过树木看到山表面的颜色是白的。

可是，如果我去做了，如果我说某些东西像群白象，你会觉得这说法挺好的，会喜欢吗？

一旦他们拿走了，你就永远别想收回来。

孩子，对他俩而言，就像昂贵又需要人呵护的白象。男人对于自己的未来迷茫又充满忧虑，对女孩子也是走一步看一步，自然也不会对孩子感兴趣。推演开来，男人也不会有更远的未来。

读这本书，突然发现故事虽短，却引人深思。在那个浮躁纷乱又充满诱惑的年代，男人应该怎么做，而现在的我们又能从中学到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