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体育场。天空一碧如洗清澈无碍,明媚的阳光温暖地洒落。不时有微风,操场上的绿草轻轻摇动。
我同她并肩坐在体育场的看台座位上。椅子是海蓝色的塑料椅。看台的座位是阶梯状分布的,我与她便坐在中间一排。放眼望去,夏日午后悠闲的景色尽收眼底。
但是我为什么和她坐在这里呢?我一时间想不起一切的来由。记忆崩塌在过去的黑洞中。
“暧,你知道么?出校门沿北走上两公里,就有一片向日葵田哦。”
她凑近我,用一种发现了什么了不得大秘密的语气如此说道,把我从无谓的思考拉回现实。我摇摇头,试图摆脱掉那仿若掉入深洞的错觉。
“这边的话,向日葵田不是很常见么?虽然七八月盛放的向日葵确实令人感受到太阳般的热烈。”
我说。她噘嘴以示不满。
“因为那里有特别之处啦。”
“嗯,是什么?”
我漫不经心地问。她无视掉我那种懒懒的语气,靠得更近了一些,附在我耳边说道:
“那些向日葵,是白色的哦。”
“...?”
她轻柔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清晰可闻,像是微风拂过夏叶的簌簌声响。
“向日葵不都是黄色的么?明亮的灿烂的热烈的那种黄色?”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道。还有白色的向日葵?这着实让我惊讶。
“可是那里的向日葵确实是白的哦,而且是纯白色的。”
她收回身子,在校服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片花瓣,双手捧着递给我。
“呐,这是我今早路过那里捡到的。”
我接过那片稍大的花瓣仔细端详。花瓣触感柔软,尺寸与我印象里的向日葵确实一致。所不同的是我印象里的向日葵有着明黄热烈,令人一看就能联想到炽阳的颜色,这片花瓣的颜色却是纯净无瑕的白,好似皎洁通透的月光。
“...还真是奇特呢。”
我感叹道,顺手想把花瓣还给她,她却摆手拒绝。
“这花瓣就送给你吧。”
“..?”
她看着我疑惑的神情,露出浅浅的微笑。
“本来也打算给你的..”
她显然还有话要说,但午后放学的铃声突兀间嘈杂地响起。她抿唇,稍偏过头,等铃声结束后,她才小声说道:
“有空的时候,一起去那片白色的向日葵田看看吧?”
“嗯,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来着。”
她原本要说的是这个么?我莫名地这样想,但仍一口答应下来。
“那么..”
她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
她从椅子上起身,如瀑般的黑发垂落而下。
“明天见了。”
“明天见。”
她转身离去。
我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不知为何积了一层淡淡的苦涩。
为什么呢?我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试图找到那苦涩的源头。一无所获。但苦涩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明明是夏日的悠闲午后,明明她不久前仍在我身边,那我因何会感到如此沉郁的苦涩呢?我努力思考,思维闯入过去的暗影中,试图找到有关这一切的蛛丝马迹。
然而一无所获。
这当儿,那仿若坠落深洞的错觉再次出现——
“...”
我睁开眼睛。
梦吗?
原来我看书时不知不觉睡着了。
桌上的台灯散发出橘黄的光,书摊开在桌面上,旁边的闹钟滴滴答答地走着,时针指在一点附近。仍然是半夜,看来我没有睡得太久。
我随手翻了几页书,是本杂志,也许是之前我没收拾好的杂书。我顿时失了兴趣。但正当我准备合上书时,那一页右下角的小标题引起了我的注意。
“花语专栏。”
鬼使神差般,我将杂志翻到下一页。上边林林总总地记载着各种花的花语,旁边附上花的图片来方便读者辨认。我的视线在书页上游走不定。在找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确实期望着某些缥缈的东西。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拍下的,是朝阳下一片巨大的向日葵海。那些向日葵漫山遍野,盛放在清晨的第一缕日光下,绽开的花朵饱满富有张力,身姿挺拔而优美。但那些向日葵的花瓣,皎洁宛若月光。
是纯白色的向日葵。
照片下边的文字写着:
“意大利白向日葵,花期一般为每年的七到八月,花盘直径约为10-30cm,同一般的向日葵不同,其花语为:恰到好处的暗恋。”
梦中那片向日葵花瓣变得如此清晰。柔滑的触感,微暖的温度,洁白若雪的颜色。午后的风阳里,她将它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递给我,像是对待某种她最珍惜的宝物。
我抿唇,用力地抿唇,试图抑制住心底刹那间涌起的直冲鼻尖的深冽的苦涩与酸麻。但那些感情如此汹涌澎湃,横冲直撞间便摧枯拉朽突破我的心防。我一瞬间便被那感情的波涛彻底淹没,如同一叶无助飘零于广漠远海的扁舟终于被巨浪吞噬,被卷入最深墨的海底。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我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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