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别史(外三首)

大海别史(外三首)
方舟

在黑白片流行的年代，青春朴素
最小的樱花也落出自己的沧海
一座座春山折叠成后退的句子

江河横流，地平线隆起、错位
一切被重新安排。大海如镜
一小截食指，在折射的反光前
用疼痛实证了太阳的炽热与燃烧

在一艘颠簸的海鸥号渡轮上
海鸥云集，他提着大海一样的心跳
阔大无比的落日修改了远大前程
甲板摇晃，他打着五月的灯笼
沉沦于浪漫主义的外省小说

寄居蟹从深海里集体出轨
搁浅岸边。他一同折回
在蚝岗博物馆虚构了大海的积层
一条从客栈岔而出的观海小路
开始抄写自己曾经漏过的涛声

涛声里，隐去了海狼的咆哮
还有海市里美仑如斯的故乡和花园
2019年12月26日

陵水诗歌之夜

小巷深处的小舞台，还有民居楼上探出的大小耳朵
像勾股定理显示的青朱出入图，合成弦方之幂

在观众席上，你无需分清谁是诗人谁是听众
从第一首诗开始，听一个人朗诵自己的秘密
他曾经的彷徨、幽深的夙愿、透明的热爱
如乡村夜谈——是一件多么惬意而静谧的事情

有人从深山林莽中策杖而行，歌声如籁
有人像从雪地里抱着自己取暖，脸颊微红
更多的人在微尘中竞走，他的气息就是人民的气息
他看见彼此的眼睛里，有一种光芒从未消失

夜已深。在陵水，还有我，将说出和大海之南有关的故事
一位当地电视台记者，以最佳的取景，将我请到镜头前
陵水诗社准备的一杯杯姜汤茶，正冒着一股股久违的热气

在近海风的吹拂中，它温柔地扶起自己差点跌倒的身子
2019年12月26日

在呆呆岛快闪而过

时如影，在海岛的浪尖上快闪
觉如风，在密集的树尖上快闪

许多地下的山脉从海水里探出头
把命定的负海拔托举给高耸的远方

只有呆呆岛推迟了自己的行程
它习惯每天用海水洗身
揽着大海的摇篮曲入眠

它一诞生就交给了前夜
它一开口就吐纳了海声

用草木披身，用接近海水的绿
获取大海的义信、默许与恩惠

作为寂静密境的揭露者
一条新铺的蜿延公路，三辆快闪的观光车
过早地测出了它的周长以及缓慢

一只呆呆岛的呆呆猴倏地从你眼前闪过
它的惊疑在快闪，被你不假思索地读成
你喜欢的样子——无忧无虑的样子

2020年1月8日星期三

海豚望月

在三亚分界州岛
有一块石头，以海豚回首的姿式
望月，永久使用人类用剩的乡愁

真正的海豚则在海洋馆里
每一只海豚收藏了自己的吁天录
每一只海豚早已变更了大海的生存史

钻圈、跳水、玩皮球
表演区内，有一种隐忍和伪装
那是海豚的吻，它和陌生的你微笑相认
然后你走向山顶，喝茶、听涛
谈论岁月与海钓，海底漫步与海上飞行
只有它，记忆超群的海豚
继续回到狭仄的隔离池
追缅群居时代海洋亲人的名

这一切，你毫不知晓
你还会出现在下一批的游客里
继续捧喝、抚摸与拥抱
热情飞舞手中的太阳帽子
并在一张刚刚冲洗好的合影里送去赞美

傍晚，你应该已经下山
那块望月石还在，没有月光
偌大的海湾，再一次宽恕了一片血色黄昏

   2020年1月8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