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母亲坐在沙发上发呆，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晓婵在屋里翻东西的声音不时传出来。
她的心不再痛，但是总觉得很空，唯一的欣慰就是听到晓婵在里面翻东西的声音。晓婵不一会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双布鞋给母亲看，她说妈妈这双鞋子前面破了个洞，穿的时候脚趾头就会露出来。
母亲挥手让她过去，紧紧搂她在怀，身体不停地发抖，不住地抽搐，咿咿呜呜地哭起来。
晓婵以为是自己惹母亲生了气，忙说对不起，妈妈我不是要你给我买新鞋子，这双鞋子补起来还可以穿，我也不怕同学笑话我，妈妈你不要哭了好吗？母亲哭很久，擦干眼泪，放开晓婵，闭着嘴，停止抽噎，坚毅地和晓婵约定说：“素素，从今天开始我们都不要哭，好吗？妈妈和素素都要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母女俩一起过了两年相依为命的生活，清苦但却再也没有痛苦。
医生说晓婵如果能过十五岁这个坎，那么这一生将无虞地过完，所以晓婵每过一个生日，母亲都会把耳朵放在她的胸口，听她均匀的心跳。听完后她便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微笑，喃喃自语地说，终于离胜利又近了一年。
晓婵伸手去帮母亲擦着泪水，母亲的泪光闪烁着，但是嘴巴却咧开在笑，像个小孩一样用手背胡乱抹着泪。在蜡烛跳跃的火光和吱吱燃烧的声音中，在母亲的催促下，晓婵许下了十五岁的心愿。
等她们噗噗地吹灭蜡烛后，从窗户泄进来的月光这才清晰起来，烛头冒出的白烟往上升腾，母亲的手指这时温柔地触摸到晓婵的脸。
在晓婵分蛋糕的时候，母亲点亮了一支照明蜡烛，去里屋取出一本线装发黄的日记本。
她拿出笔，在柔和的烛光下写最后一次日记。晓婵探过头去，小脑袋和母亲紧靠在一起。母亲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道：今天是素素十五岁的生日，我的素素就像颗豆芽一样没觉察着就长大了。
母亲写好后，把日记本合上，交给晓婵。
她说这是你你长大的经历，虽然不是每一天，但是从来没有漏过你的每一点快乐。
母亲希望这本日记能让她忘记痛苦的过去。
晓婵说，这是她一个人的史诗，一个耐不住天国寂寞的仙女，出逃到人间。她来到地上，把灵魂驻加在肉体上，她来感觉人间快乐和幸福。
晓婵认真地捧过日记本，她说她会接着写下去，从今天开始，她也要帮妈妈记下所有的快乐和幸福。
能一一细数的快乐，又能多到哪里去？她的快乐只够填满薄薄的一本日记本。
她是不快乐的，短暂的人生中经历凡人难以想象的苦难，她并没有因此而坚韧不屈，她没有一颗完整的心，也没有一份完整的爱。
原来她的单纯快乐，是保护她脆弱内心的一副铠甲，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事已至此，我们都不必太过悲伤，你的爱，素素全都懂。”
“阿姨，我今生错过了她，我不知道人会不会有来世，如果有，我来世一定还她这份爱。”
“真正的爱，是不需要还的。”
余书忱在素素曾经睡过的床上，一夜未眠。他觉得这些年为往昔所累，活得很辛苦，而往事层层叠叠，将要埋藏了他自己，人世间没有令他牵挂于心的素素，但是世上还有人爱他胜过爱自己，他应该为了爱，重新认真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余书忱要离开。
云馨跟出门去，一定要送他一程。
他们沿着小河边走边聊。她衣着朴素，长发披肩，脸庞白皙清瘦，目光宁静清澈，八年高墙与世隔绝般的生活，涤净了她的心。经历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大悲大痛，看尽凡尘种种爱恨痴怨，她心清如水。
“社长哥哥，我叫魏云馨，晓婵曾经向你提起过我吗？”
“提过，她说你们是天生一对，一起欢喜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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