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这个事儿,到现在,总也有十几年了。虽然目前尚未写出任何名堂,但是仍然痴心一片不改。
所作之文不过速朽文字,堪称形散神亦散,这一篇也概莫能外。
对文字的喜好,大约是从初中开始的。应该是鲁迅先生的那篇《友邦惊诧论》激发了我对文字的敏感和热爱。当时并不能领会先生文章里面的精神,单是感觉着文字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真的如匕首,如投枪了。
此后又学过先生很多文章,《社戏》、《故乡》、《药》、《孔乙己》等等,每一篇都能刺激我对文字这小东西的热爱之情。
前些年,听说鲁迅的文章走出了教科书,一时五味杂陈、感慨良多。鲁迅离我们远去了吗?我们不需要鲁迅了吗?恐怕还不能这样说!鸭一样的看客心里没有了吗?阿Q一般的国民劣根性消失了吗?恐怕也不能这样说!
有点说远了,正应了前面那句——形散神亦散。不过一提到鲁迅先生,就会有说不完的话和写不完的文字,先生的魅力是很有魔性的。
读高二的时候,要分文理科,同学们都纷纷找到各路高人指点。我是不需要高人指点的,因为我所熟识的人群中也并没有怎样的高人,更何况我是深知着我的兴趣的,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文科班。
当时,也并没有怎样远大的理想,譬如说要当个职业作家或者拿个诺奖,单是因为感兴趣而已。兴趣这个东西很好,有时它能帮你做出很多难以抉择的决定。
第一次真正写点东西的时候,是受了韩寒的启发。大约是因为当时看了他的《零下一度》和《像少年啦飞驰》,还有他那本很火的《三重门》。似乎当时感觉:原来作文章是不必等到白发苍苍的。于是,便也动笔,以生活中亲身经历或亲见、亲闻,或者道听途说的一些事情,凭借着我半点微薄的想象力,简单加工,便敷衍出了一系列小故事,这便是我最初稚嫩的文字。
高考填报志愿时,同样,我毫不犹豫的填报了中文专业。上大学之后,时间是有了一大把,便又陆续写了一些。当然,这些文字也还是很稚嫩的,是未经打磨的。同时也包含着一些凑字数,以满足成就感的嫌疑。不过不管怎样,厚厚的一摞是有了。大约十万字,就摆在那里,纯手工制作。
后来,就有了出书的想法。当时,这个想法还是很壮怀激烈的。因为年轻,便无所畏惧;放到现在,是万不敢将那样稚嫩的文字示人的。不过也就没什么,那毕竟是我的第一次,没有经验。年轻,不去站着醒着拼,难道等老了,累了、困了,喝东鹏特饮?!
这样子,我的第一本书,一个叫做《燃烧的冰》的中短篇小说集子就摆在面前了。费用不高,书号是从当地一个作家协会的副主席手里买来的,是那种丛书书号,两千元。印刷的费用是三千元,一共印刷了五百册。一个有很多出版经验的作协的老师告诉我说要在书的扉页上写明印刷一千册。我立刻会意了他的用意,以后便也对外宣称是一千册。不过近些年来,似乎老诚的缘故,凡事都讲究个“实”字,或许也是让心里更踏实一些的原因,便在有人问及时,如实告知了。
印刷的费用先是交了一千元,因为手头只有这么多。我当时很坚定地对厂长说:等我把书卖了,立刻送来。我窃以为这证据十分充分。厂长大人似乎并无恶意的笑了一下,说尽快还上就行了。我当时并不能领悟他那笑的内涵,后来,才切身体会了那里面的意思。
雇了一辆出租车,把这五百本小册子运回了寝室。我突然感觉到了问题的存在,怎样才能把他们卖出去?如若不能,让它们尽情堆放在那里,无疑白占了空间,形同于一堆废物。
不过,我还是有些信心的,想来还是因了年轻的缘故。年龄的增长会磨蚀掉人的很多自信,可见,岁月不是个好东西,年轻万岁!
我试图搞个签名售书,就能一次售罄。搞是搞了,不过并没有售罄。地点选在了综合教学楼的一楼中央大厅,悬挂了彩色的气球和长联励志——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事先也张贴了海报,做了一些宣传活动。
其实,放到现在,我是不敢搞这样的事情的,这真的是在搞事情呀!所以,还是年轻万岁。不怕丢人的勇气或许只有在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的头脑中还存在。
大约是早上八点钟的样子,大厅里陆续挤进了很多人,我以为宣传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同时也忐忑着,似乎他们的到来和我无关,但也一面祈祷着。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再次被验证为正确无比。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报告厅的门打开了,他们陆续的挤进了那扇门里,全都挤了进去,不曾留下半个,挤进去了,便关闭了门,似乎怕有空气从里面流出。那里面马上会有一场非常精彩的演出。
当然,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节目如何,也并不听得有掌声从里面传出来,因为那空气也尚难以流出。但是,相比于我的签名售书,一定是热闹极了。
外面只剩下我和几个帮忙的同学,还有五包呆头呆脑的小说集子。其实,那些东西或许也并不能称为小说,因为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它们长的与小说相像,哪怕是一丁点也好。不过也并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所以姑且称其为小说罢!
好在,我那时的人缘还不错,班里的同学手头虽然并不富足,倒也都纷纷慷慨解囊,或许他们不忍心看见我冷清的可怜。班里还有几个同学担任着几个新生班的临时辅导员,便也极力帮忙,向那些刚入学,尚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新生们鼓吹我的优秀作品。因此,倒也显得不是很冷清凄惨。陆续有同学和新生拿了钱和书来找我签名。我的字实在是窘,放到现在,是不能鼓足勇气签到上面去的。但那时竟歪歪扭扭地签了很多。
一上午的时间,大约卖掉了一百多本,同学和新生拿着我签过名的书陆续离开之后,便再一次回到了冷清的境地里去。不过我那时竟有勇气去面对那样冷清的境地,仿佛鲁迅笔下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过并不具备那样的悲壮!
中间还遭遇了一个大人物,我们正在无聊赖,门推开了,走进来一伙西装革履的家伙。定睛看时,进来的竟是校方的领导们,院长走在前面,旁边跟着秘书,后面陆续跟着十几个。
院长径直向我走了来,我当时竟有些惊慌失措。还好有同学在旁边帮衬着,介绍我是中文系大三的学生,出书了,在这里搞签名售书。院长大人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什么都没说,拿起一本夹在腋下,同时从口袋里面掏出二十元钱来递给我。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便极力推辞。院长大人很坚决地把钱留了下来。
院长大人旁边的秘书也赶紧掏出钱来放下,同时拿起一本书。我以为后面的领导们会陆续效仿,结果并没有。院长大人走了,他们便也都跟着笔直地离开了。
吃过午饭,我们把活动场所改在了图书馆的门口。潜意识里,或许还有着借助这里的一些风水的意思。事实上,这里的风水的确很好,却不能为我所用。陆陆续续,有很多莘莘学子,抱着厚厚的书籍,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进到那里面去读书。他们也有偶尔会瞥我一眼,但也只是瞥一眼而已。或许他们的意识里,这又是哪来的骗子,推销保健药品或者避孕道具,可能搞得动作大些,还附带送书活动。
整个一下午的时间,我们并没有卖出去一本书,单是坐在那里闲扯,闲扯的内容差不多够出一本书了。没办法,签名售书这样的骗局也只能搞一次,看来这些呆头呆脑的东西要跟着我一辈子了。我们费力地把那些书搬运回寝室,从此再也没有卖出去一本。
学校里面是开着三家书店的,以租书为主要内容,男性的主要是武侠,女性的以挑动青春雌性荷尔蒙为主。我背着几十本书,找到书店老板,说明要在他的书店里代卖。因为我是本校的学生,他们又都在本地做着生意,因此都很热情的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在每家书店留下了十本书,而今十年过去了,那三家书店在不在了,不得而知,那些呆头呆脑的书下落何处,也不得而知!
大四下学期的时候,回老家实习,我又带了些书,想在那个小县城找几家书店帮忙代卖,同样,那几家书店现在怎样了,那些书如何了,也不得而知!
这就是我的第一本书从诞生到消亡的全部经历了,时常回想起来,仍觉五味杂陈,真应了那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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