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为何感觉每一次回家都似隔了几世般的纤绊。秋来,又总是写满一首又一首婉约的宋词,在清晨飘落的每一枚黄叶背后,在数个雨后,滴答滴答的屋檐下忧伤,在渐长夜色难眠的梦中,小窗雁鸣,而或在那不远处的黄沙古渡口……
熟悉的路,卷着被车轮婆娑了的黄叶,依旧是多年熟悉了的景,只是那看景人已是隔山隔水,仿佛是在前世里邀约后今日里的重逢,悲喜交织着,无以言表。
白墙黛瓦,明灭着的马路,没了车轮飞过时卷起万丈高的飞尘。整齐的房舍,和门舍外除了枣树,还是枣树的绿植,我的黄昏秋千架,它在哪,可曾还摇曳着万缕斜阳,在那几棵陪我嘻戏打闹又一同长大的小小白杨的间隙里久久晃动着,听檐下风铃“叮当”的撞击声。
曾记得每次离家,总会依恋村口那棵白杨树,曾记得那棵白杨树下有着全村唯一的一口水井,曾记得每年 白杨抽新枝的季节里,那里聚满了男女老少,就连村子里仅有的那几头牲畜过了冬天都显得蠢蠢欲动,春种,在人声,在马嘶在牛叫犬吠声中拉开序幕……
是需要有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希望和勇气,带着我们向前去。过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季节,宁静的夏日村庄就淹没在那翠绿的怀抱中去了。
那被车轮碾的光滑的小路不再有我们小脚丫走过时扬起的尘土。门前的白杨亭亭如盖,枝枝又紧紧的交织着。总见二奶奶和王奶奶坐在自家门口的树墩儿上,笑眯眯看着我们玩耍。门前的紫花苜蓿长的一人高,我们在地里玩捉迷藏,带着我家那只叫阿黄的小狗,滚啊滚的。
父亲在靠机房的水渠旁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中午回家时摘了豆角,茄儿,辣椒,西红柿。母亲擀了薄薄的面,要父亲的巧手切的粗细均匀,就着西红柿茄辣菜,那味,是今生不再有过的佳肴。父亲为他的菜地颇为得意了几年。
那时候,多么盼望冬天,冬天里可以堆雪人,可以打雪仗,可以滑冰,最重要的是盼着冬日里母亲农闲了可以做好吃的。
真正的红泥小火炉,是巧手的父亲砌的 当然没有新酒。我们所盼望着的又可以在漫长的冬夜里在红红的炉火旁吃烧土豆。五个脑袋,爬在暖和的土炕上,看着电视,吃着母亲手中接过的土豆,沙,甜,是人世界最温暖的真情,也是此生不再有的人间烟火味。
踏进家门,和妹急匆匆的赶到厨房,看见了黑漆漆油亮的火炉,伸手时感觉到满满的冰凉。父亲从外面赶回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显得拘促不安,忙手忙脚开始收拾弄脏的屋子,那表情让人心疼到想流泪,想哭泣。
妹赶紧替父亲做饭,而我则开始收拾房子,打扫院子。我一直是一个喜欢整洁的人,儿时包揽了家中打扫卫生的活儿。每天起床拿父亲栽的芨芨扫帚,把门前屋后的落叶杂草打扫干净,再打井水将前后院洒的湿漉漉的。那时的院子不曾硬化,逢下雨雪都要踩泥泞进出屋子。
新家搬迁时,我们曾一度反对,要父母到县城买房,可他们都说一定要在乡下有个家,不然连根都没有了,父亲说的根是什么意思啊?新居很方便,就在民武公路的旁边,整个大队住一起都不见几个人影。卫生院,小广场,健身器材,似乎配套设施一应俱全。似乎我们离家不再需要父亲吆喝着他的那辆架子车来往于那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上,一条柏油马路直通县城。可我为什么总感觉找不到儿时的温暖呢?
门前干净,干净到找不到一截可以坐的树桩,门前冷清,冷清到家家落锁,不闻鸡犬声声。荒草从石逢中长出来,旁若无人的开花,安安静静的凋谢。不再有王奶奶,二奶奶慈祥的目光看着忙碌着的我,叫一声“娃儿,过来坐会儿再忙乎。”
秋日里时光,缘何如此匆匆,就是一年时光也在恍然间。想去老屋的打算再次如梦,一直固执着不肯回广州的父亲,在我们离家时终于妥协了,准备一俩天后动身。
黄昏的故乡,秋色很容易让人陶醉,只是斜阳深深的院落,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欢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