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几天,https://mp.weixin.qq.com/s/BdCWjUxbfHjBTqeo0cvdWw一文火遍了朋友圈。707分、寒门、北大、感谢贫穷,都是无比吸睛的字眼。惊人的分数和窘迫的家境,让文中的女孩王心仪想不成热点都难。
行文结束时,她写到:
贫穷带来的远不止痛苦、挣扎与迷茫。尽管它狭窄了我的视野、刺伤了我的自尊,甚至间接夺走了至亲的生命,但我仍想说,谢谢你,贫穷。
感谢贫穷,你让我领悟到真正的快乐与满足。你让我和玩具、零食、游戏彻底绝缘,却同时让我拥抱到了更美好的世界。
感谢贫穷,你让我坚信教育与知识的力量。物质的匮乏带来的不外是两种结果:一个是精神的极度贫瘠,另一个是精神的极度充盈。而我,选择后者。
感谢贫穷,你赋予我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永不低头的气量。
对王心仪这样优秀的穷孩子多一分敬重,理所当然。
但是,她考上北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贫穷?
历年的统计表明,进北大的考生有更多富裕家庭的孩子。让他们回顾自己的成长,也很难不悟到这几点:真正的快乐与满足;坚信教育与知识的力量;还有生生不息的希望与永不低头的气量。
对王心仪而言,改变命运的,是她自己的拼搏,不是贫穷。贫穷是让她变得坚韧的催化剂,不值得感谢也不应感谢。优秀跟教育和个人意志有关,跟贫穷和富裕没有必然联系。天分不够,富人家的孩子,再多名师补课也上不了北大。穷人家的也上不了,贫穷不会给你加分。天分够,富人家的孩子可以上北大,穷孩子也能上。
王心仪的感谢贫穷是以考上北大的资本来说的,倘若她没有考上呢?
以前,我对感谢贫穷这类说辞深以为然,因为有崇高感。除了感谢贫穷,还有感谢苦难、感谢逆境、感谢生活的一切折磨等等。原来受过的教育就是这样,这样写作文容易得高分(多说一句,多难兴邦,是汶川地震时最常说的。结果那些盖豆腐渣教学楼的工头和私分救灾物资的贪官污吏就在感动的洪流中安然溜走,难怪大家感慨,政府非常善于把丧事变喜事——领导座谈会、先进表彰会)。
还有类似的观念:“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是穷父母的自我安慰,看不到富裕人家子女的优秀而已。殊不知,很多人家是越优秀越努力,所以一直保持着优秀的基因。
可以说,感谢贫穷是人最容易受骗的骗局之一。
与富裕相比,贫穷更可以使人堕落,因为贫穷,做啥都没出路,最后自甘堕落,越来越穷。有钱人做啥都轻而易举,钱滚钱,越来越富裕。相信有过贫苦经历的人,对这句话同样过目难忘:富裕最能养成美德。没有钱,就特能证明有学问有本事?人有钱,就证明他又傻又蠢?好像这逻辑不通啊。
近年来我才逐渐意识到,用自己贫穷艰苦的经历去要求孩子是不对的。跟孩子说当年我的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现在的衣食住行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此处可以趁机加上感谢党的领导),为什么不更努力……这些不能强调,因为背后有这样的逻辑:以现在生活的水准,你欠我一个成功。
不,生活在更好的物质条件里并不是错,也是我希望的,这不是要求加码的理由,不能以自己的方式要求他再吃我当年的苦。
一位同为北大人的留言,更值得思考:
在任何阶段,我都不是特别努力、勤奋的那个,甚至高中毕业时我还没有近视。我后来到了北大。
在北大,贫穷农村的孩子除了那一点可怜的成绩和条件反射性的倔强、自卑,其它一无所有。没有可以安放自我的兴趣、没有可以向他人多方面展现自我的能力,视野狭窄、格局狭隘……
这不是对他人的评价,这是我毕业后多年才能坦然接受的对自我的评价。
北大能让我们改变一些,但距离来自富裕家庭或者小康家庭的同学还很远。这一辈无法完成的追及只能铆足了劲儿,请后代继续接力。
恭喜心仪姑娘迈开了重要的第一步,祝福她以后越走越好!
二
把贫穷当做考上北大的重要因素,细想之下,是可以躲开这个思维陷阱的。
连岳的专栏还敏锐地给人指出了第二个更典型的思维误区——鸡汤归因。这碗鸡汤更难以察觉,危害同样大。
“只要人穷志不短,一样可以上北大”,听着感觉有些不对?
那好,“只要勤奋苦读,贫困生也可去北大”呢?还有“只有教不好的老师,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就问你感动不感动?心动了吧?哈哈,掏腰包吧。
成功学的公式:只要……就一定……。只要具备了这个方法论,就一定可以获得成功——所有“成功学”的文章/书籍都是这个配方。
但把勤奋当做“充分条件”是虚假的归因,因为事实上,勤奋而没成功的,大有人在。好一点的高中的高三学生,哪个不勤奋?方法也不神秘,教科书上都写着,老师也重复多次,再加上一遍遍刷题,理论上应该人人北大清华。
为什么只有少数学生能考上?
这和穷富的关联不密切,主要是天分,少数孩子就是有学霸基因。
必须说,概率对人的三观极有帮助。世界上的人和事,只要数量一上去,就满足正态分布——数值上两头小中间大。大多数人与事往中间靠拢,但两端的极值也必然存在,万事万物都是如此,所以有人称之为“上帝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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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问题想一想正态曲线,好多纠结就能化解。
比如:有个人被一个算命先生说有凶兆,但他不相信,结果他在工地上被砸死了。这样,那个算命先生出名了,其实这是一种“幸存者偏差”——那些被算命后活了下来的人我们无法知道啊,只有这一个确实死了。这在概率上完全存在。
但只要把这一个抓住、放大,一个神算子就横空出世了。明白真正的原因可以让我们辨清骗子,少掏好多腰包(不少中医疗效也是这样)。可以说,所有的营销,在唤起焦虑、诉诸人的情绪后,都会用上这一招。
再来看一个例子。
这是一个上清华的孩子整理的东西:
左边第一摞,教材;第二摞是错题本(部分);三四五是是做过的卷子;
右边一二是读过的课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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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除了错题本,1、3、4是所有高三学生的公约数,不管考多少都要过至少三遍。
右边的课外读物,就算懒一些的孩子,也要看其中的一半,哪个孩子不刻苦?
有空时必须欣赏一下,咱家门的学校才子的文采(没感觉是自己把他送进清华的,感到的是“得英才而育之”的荣幸。)https://mp.weixin.qq.com/s/UuYgBjYuF-5jbKJ4ZBBgnQ
人和人在天分上有差别,这个从小就决定了。所以定目标时,要了解自己。但认识自己这一点很难,执迷不悟的太多。
试想一个连自己都不了解的糊涂家长,怎么了解孩子,还不是把自己娃当成天才+天使?
三
既然天分这么重要,那么,没有天分,不就意味着怎么努力都没用了?难道要混吃等死?
连岳真是贴心,他充分理解我们的恐慌情绪,断言:
当然不是,在天分和混吃等死之间,是广阔的美好世界。
自己和孩子,没天分的概率是高的。特别聪明的孩子,是基因的随机选择,可遇不可求,不愿意承认这点,甚至刻意否认这点,是对自己,对孩子,都将滑入一种典型的冷暴力:定下了一个能力无法达到的目标,穷尽方法,无比勤奋,最后都是失望,将使人不停否定自己,最后失去自信与自尊。
多数人是没有天分的,接受这个事实,才能够心理健康,才能够幸福快乐。
我想通了。天分决定上限,但勤奋和努力决定下限。
天分+努力=卓越 这个公式不是每个人都用得上
普通+努力=优秀 每个人都有可能用得上(混日子的另说)
天分一般的人,并不影响TA有幸福的家庭,稳定又充满机遇的事业。因为,相比天分,勤劳善良、有胆量、爱总结、知错会改,这些加起来得分更高。
一个人的生理成长,二十来岁就停止了(现在更早),思维模式及心灵的成长,大多数在就业、特别是成家生子后停止了。陈丹青(不确定)感慨过,很多人30岁就死了、80岁才埋。“间隙性发愤图强、持续性混吃等死”说的就是这个情形吧,很难堪而又残酷的真相啊。
有天分没天分,方法和勤奋都需要的,这个是人人都可以做的。
况且,以绝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并没有到需要拼天分的地步。
最后,学习一下王心仪的这段思考,它提醒了毅力的重要,一些挫折是必要的,富裕的生活与娇生惯养、温室的花朵不是一回事。
农人都知道,播种的时候,将种子埋在土里后要重重地踩上一脚。
第一次去撒种,我也很奇怪:踩得这么实,苗怎么还能破土而出?土松,苗反而长不出来,破土之前遇到坚实的土壤,才能让苗更茁壮地成长。
长大后,当我再次回忆起这些,才知道自己也正是如此了。当我们从一开始便遇到阻碍与坎坷,当命运看似在刁难自己,不要怀疑,她只是想让你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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