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有入睡,她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两个叠起的枕头将她的头稍微抬起。她看着地板上亮着的地方,那是月亮透过窗扉洒落在地板上的朦胧月光。在这样一个宁静的时刻,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客厅里传来了轻微的钥匙孔被扭动的声音,她心头一紧,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屏住呼吸,竖起两只耳朵,果然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而后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但很快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冰冷的月光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一动不敢动,可再也不能屏住呼吸了,她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快速而沉重,房间里安静得连她自己都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在这样阴冷的夜里,她的手心竟也沁出了汗来,她听到了一滴水滴落到地板上发出的细微的声音,她知道此时此刻,有个人正站在自己房门的位置上,也许他正注视着自己……
一段让人窒息的沉默过后,她握紧了拳头,“谁?”,漆黑的房间里响起了她的声音。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向窗户走去,地板上发出了沉重的脚步声。
他穿着连帽雨衣,背对着窗户,月光打在他身上,在地板上形成了一道影子,“你知道,林可可死了。”
此时的月亮暗淡无光,他与她面对着面,却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脸。她抬起头看着这个闯进她家的男人,她从声音上判断,他是个男的,“你想干什么?”
“是文华杀了她。”男人的声音干脆利落、他无视她提出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从声音上判断,她并不慌乱。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男人问。
“什么?”
“你没有惊讶。”男人似乎是笑了笑,继续说着,“那么郭文华的死你总该知道吧。”
她有好久没有回话,昏暗的房间里,依然只有那靠近窗户的地板上散落着些许惨淡的月光,她突然问道,“你是背后的那个人?”可声音中却分明带有肯定的味道。
“我没有猜错,你果然知道什么。”
“文华是你杀的!”她的声音里带着愤怒。
此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没等房间里的两人反应过来,大厅的灯闪了两下便亮了起来,光亮的灯光迅速通过敞开的房门照射进来,照到了他的脸上,她一下子看清了他的脸,“啊!你是那个警察!这不可能……”可随即视线又朦胧起来,因为眼睛一时间还无法适应强光带来的冲击。
她的最后一句话还没落下,他将半侧脸埋在衣帽的阴影下,来不及思考她最后的那句话,迅速迈开大腿向门外冲了出去。
玄关里的建伟已经拔出枪对准了他,“站住!我叫你站住!”建伟厉声喝道。
他停下了脚步,可还是慢慢地往建伟的方向靠去。
“站在那里别动!你听不到我说的话吗?我叫你站在那里别动!”,建伟双手拿枪,将冰冷的枪口对准他。
他终于站在那里不动了。
“很好,双手慢慢举起来!”
他将手慢慢地举了起来。
建伟向前挪了一小步,“很好,现在慢慢地转过身,然后慢慢地靠到墙边,记住是慢慢地!”
他慢慢地转过身,然后慢慢地走到了墙边。
“好,现在将两只手慢慢地趴到墙上去!”
他将两只手慢慢地趴到了墙上。
“很好!记住了,别想耍花样。”建伟单手举着枪,将另一只手抽了出来,伸进裤袋里拿出了移动电话,他一边拨号一边注意着他。
“喂…啊…是我…对…出现了…吴佳欣的公寓…请快派人来…对…枪口正对着他…是个穿着灰色雨衣的家伙…没有…我还没看清…总之先派人过来…”建伟对着电话,兴奋地说道。
此刻趴在墙上的他,心里正像火烧一样着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落了下来。我不能就这样束手就擒,我必须在更多人到来之前想办法摆脱这个拿枪对着自己的人,然后消失在漆黑的街道里,他想。
正在骑虎难下之际,她却出现在房门口,离他只有一尺远,他知道,机会来了!
“快回去!别出来!”建伟对她高声喊道,见到她要出来,建伟感到不妙。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已经出来了,谨慎又一脸愕然的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身子一转,一下子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将她挡在了前面。他依然将半侧脸埋藏在连帽的阴影下。
他迅速将她拖到厨房,顺手拿起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僵持不下,建伟没有办法,人质在他手上,他只能举着枪看着他一步步地靠近玄关的门,而自己只能一步步地远离。
建伟看着电梯的门一关上,撒开腿就从楼梯往楼下冲。
顾不上靠在墙上慌了神的吴佳欣,吴建伟直接冲到街道上,眼睛敏锐地往四周扫了一遍,只见一道迅速移动的人影出现在马路的对面,建伟追了上去。
人影在昏暗的街角处拐过一个弯,离开了建伟的视线,等建伟跑到拐弯处,人已经没了踪影。
警察开始在周边进行搜索,可没有结果。他逃了。
寂静昏暗的城市里还在飘着小雨,整栋大楼里亮着几处灯光,吴佳欣隔壁的住户也被刚才的动静给惊醒了,警察正对他们进行询问,可邻居们自己都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显然不会有什么线索。
建伟和梁晓雄正坐在吴佳欣公寓的大厅里,当然还有吴佳欣本人。
她低着头,双手握拳,好像还在想着刚才“惊魂”的事情。
“抱歉,让您受惊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梁晓雄问。
“我没什么事…”她抬起头面向建伟,“警察同志,刚才谢谢您。”
“您没事就好。”建伟回答她。
“可以麻烦您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好吗?”梁晓雄见她情绪还稳定,继续问道。
她思索了几秒,“当时我躺在床上,还没有入睡,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很小的开门声,还有脚步声,然后他突然就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时候大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这位警察同志就来了,然后他就跑出去了。”
“我听这位同志说,”梁晓雄指了指一旁的建伟,“您好像认识刚才闯进您家的人?”
“我不认识他,但我从声音上判断得出,他是个男人。”
“您有看到他的脸吗?”
“应该…看到了,就在灯开的那一瞬间,唔…我好像以前见过他。”
“你见过他?”梁晓雄眼睛一亮,兴奋的说道,“那您想起来了吗?”
“他…”她想了有好一会,“啊!我想起来了,是惠城市,对,他是个警察!”
“以前是惠城市的警察?”建伟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将握住拳头的一只手狠狠地锤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上,一脸懊恼地望向梁晓雄。
梁晓雄此刻的神情也跟吴建伟一样,他们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人:金田!
“我马上联系他!”建伟站起身,拿出移动电话,向门外的楼道走去。
“吴小姐,我们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情可能跟之前的两起杀人案有关,嗯…或者说是跟郭文华有关。”
“啊?难道是凶手是刚才那个男人?”她满脸惊疑。
“从目前情况来看是有可能,我们之前跟您接触的时候,关于林可可那起案件,是您证明了郭文华的不在场,您还记得吗?”
“嗯,我当然记得,林可可也是我的大学好友,可是为什么就连文华他也这样…”她显得有些激动,眼睛里挤出了少许泪花。
对于两位大学好友连续被杀害,梁晓雄能够理解她此时的悲伤,“真的十分抱歉,但是我们很希望能够知道,郭文华本人究竟有没有在有意或者无意间透露了什么信息给您。我们已经知道,除了您,他几乎没有朋友,我们猜想他有可能会向您坦白一些心事。您可以试着回想一下吗?”
“我会的,我恨那个杀人凶手!”她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种特别的坚定。
“我想有件事,告诉您会更好一些。”梁晓雄在心里整理了一下即将要讲述的事情,“其实,那位同志之所以这么快赶到,是因为他一直就在楼下的大堂里守着,很抱歉的是,那人进入大堂的时候,他正好上了洗手间,不过也幸亏他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地面上异样的水迹。那么,我们之所以一直派人守着,是因为郭文华。”
“文华?为什么?”她不理解。
“其实在他遇害前的一个小时里,吴建伟警官是和他待在一起的,是他拜托我们来保护您的安全,我们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认为您会有危险,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黎明的一丝曙光已经显现了出来,她望了公寓外的天空很久,才回过神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天,他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你觉得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如果爱一个人,就是想方设法地让她开心,让她笑,给予她幸福,就是心甘情愿地去为她承受一切的痛苦,那么恨又是什么?不再相见吗?还是想办法不让对方好过?还是置对方于死地?想想就觉得可怕。我认识一个人,他有着可怕的想法,而且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极端的人。他十恶不赦,我是这么认为的。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可怕、极端,上天是不会原谅他的!我也憎恨他,可是我作为他的朋友却只能看着他那样做了而阻止不了他,就好像站在他背后的那个人一样,纵容他甚至帮助他,却阻止不了他。我很替他悲哀、难过。我相信,我一点都不怀疑,总有一天他会受到上天的惩罚的,到那个时候我绝不会帮他,我会站在上天的这一边,哪怕他会死得很难看,这是他应得的报应!’。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算不算是一个故事,可事实上他是这么说了。他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心里很痛苦…”,她闭上眼睛,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表情变得十分凝重。
听完她讲的话,梁晓雄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她,他知道,她此刻也一定不好受。
此时建伟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跟梁晓雄对视了一眼,那是一个糟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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