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天姑娘当一天官

忙年忙得腰酸背疼。喊女儿过来帮忙，结果老爷子听了说：“做一天姑娘当一天官。不用着急让女孩子学家务活。”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不赞同，但是年根腊月，照顾到老人的心情，就没再喊女儿过来。

老爷子是男人，骨子里觉得男人不应该干家务。女人们忙得焦头烂额，他冲上一杯茶水，坐在客厅里，看着我们里屋外屋走来走去，很关心地说：“慢慢干，一件一件来，不用那么着急。”前几年吃饭时女人不上桌，我们捞不着和他坐一张桌子上。这些年风气开放了，但男尊女卑，在老爷子这里还留着些许痕迹。

不过说起来，我当姑娘的时候也真没怎么在家里劳动过。不知道是不是“做一天姑娘当一天官”这种思想的产物。上大学第一个周，我的好朋友教会我怎么用洗衣粉把一条裤子搓出沫来；另一个交给我织毛线。还好，我不算聪明也不算笨，这些事学了一样，其余的举一反三就会了。

家务活大都是妈妈辈的人在做，我们做姑娘的陪在旁边说说话就可以。陪，也是规矩。长辈在厨房里忙，晚辈不可以看书看手机，等着让人伺候。陪做饭的长辈说话，象征性地剥两头蒜，摘点香菜，算是姑娘家尽家庭义务，也是安抚做饭的人，免得她一个人烟熏火燎的，心生埋怨。

于是很多活就在陪伴的时候慢慢看会了。比如看姥姥如何用一根长长的擀面杖做手擀面；比如包包子包饺子包韭菜盒子；又比如炒家常菜、做蛋饺、炸茄盒、熏鲅鱼……还有饭后把大米放在大铁锅里炒炒炒，炒到接近糊了，倒上水煮，加糖，吃起来败火还甜滋滋的。

结婚后，突然发现我婚前在娘家什么都没干过，但什么都会干。甚至会在做枣饽饽剩下一块面后，用手轻轻捻几下做一个尖嘴桃子或一只裂着嘴巴开心笑的小兔子。孩子出生后，会干的活就更多了。逢年过节清洁厨厕，不用人催，自己就赶紧行动起来，而这些家务做姑娘的时候不但没做过，甚至没陪看过，无师自通，还干得心甘情愿。

老爷子必是洞悉了女性在婚姻中的责任与义务，才把“做一天姑娘当一天官”挂在嘴上。做官在老百姓心中是劳心，做百姓是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官本位、夫本位的思想放到家庭中，就造成了未出嫁的姑娘在娘家地位高高，到了夫家低人一等的局面。《红楼梦》里王熙凤那么尊贵，吃饭的时候在老太太面前也只能伺候着，反倒是未出阁的小姐们稳稳当当用餐。这样的风俗延续多少年了，从哪一个朝代开始的，无从考究。

但其背后的社会伦理关系和对劳动的认识依然是对妇女、对劳动的不尊重。其实早在1955年毛主席就提出“妇女能顶半边天”，宣布男女同酬，女性拥有劳动者的光荣头衔，拥有平等的社会地位和话语权。

老爷子是毛主席的坚决拥护者，毛主席是真女权主义者，我这个劳动妇女得空要跟老爷子聊几句，且听他对此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