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火车总算停在了鸟市南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窝蜂地涌向出口处。
五月背着空空的书包，紧紧地挨着黑蛋，而后淹没在城市斑斓的夜色中。
刚进门，打扮妖娆的凤妮就指着黑蛋的鼻子骂开了：“你咋不跟你妈一样死在家里，你还知道回来，哼！你知道你离开的这十几天，我们娘俩怎么过的，吃不好，睡不好，麻将也不敢打。”
五月躲在黑蛋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我知道，老婆，你辛苦了，我知道你天天吃外卖吃腻了，我这就给你们做饭。快，叫妈！”黑蛋满脸谄笑，一把揪起五月拎到了前头。
“吆，我哪来这福气当他的妈，你没告诉他，他妈早死了！”凤妮阴阳怪气地嚷着，五月刚到嘴边的“妈”硬是给吓了回去。
五月幼小的心里在想，妈妈在生爸爸的气，妈妈一个人带着妹妹吃不好睡不好，只要我好好听话，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城市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幸福还是苦难，他无法主宰，更是无从知晓。
最初的几天，因为黑蛋刚回来，老乡们隔三差五的过来串个门，过来看看五月，顺便捎带点水果点心。
凤妮灿烂地一笑，厚厚的粉霜就快往下掉，“哎呀，您破费了 ，我们家五月好着呢。”然后一手拉着五月做拥抱状，一手抱着小丫头，把客人送出门外。
所有的人，都一度认为这是个和谐美满的小家，儿女双全，特别是儿子又懂事乖巧，虽然一家四口挤在这不大的出租屋。
五月也觉得妈妈怪怪的，可是，想起那首歌里唱的：
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五月便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一种奶奶无法给予的幸福。
晚上，五月躺在暗黑的小房间，看着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出门，他总会想起奶奶，想起大黄，想起根生伯伯，想起远远的崖沟坡上的家。想起院子里枝叶繁茂的大槐树，想起夜猫爬过屋顶的声音，想起房间里星星点点的月光……
五月试着去接近妹妹，总是被妈妈白眼和呵斥，他便乖乖地远远地看着，看着妹妹漂亮的连衣裙。
五月独自游荡在城市的边缘，当大飞机从头顶轰鸣而过，他总要踮着脚，试图去触摸这庞然大物。家门口的小草，甚至小蚂蚁都成了他要好的朋友，他不敢问爸爸什么时候送他去学校，他答应过奶奶，不能惹大人生气。
爸爸每天很早出门，妈妈每天都睡到中午。五月总想着自己能做点什么。
五月很快学会了使用电饭锅，他学着做了一锅稀饭，自己美美地吃了一小碗。等凤妮醒来，五月非但没有等来赞扬，反而挨了一顿臭骂，“做这么多，你能吃完吗？米不要钱买啊？败家的怂！滚出去！”
五月知道自己犯了错，知趣地站到门外。“妈妈，对不起。”他弱小的声音淹没在凤妮粗野的咆哮声中。
火辣辣的阳光照着他幼小的身子，汗水和着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未完）
残月（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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