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朋友圈出现了一篇《致2019年所有想辞职的公务员》,不由得想了一些事,可以说五味杂陈,写下来以供后人参考,也可供日后回味。
作为第一批专招生进藏,我们是幸运的,不用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考试(今年国考60万人过审),一毕业就赋予了公务员编制。
西藏的待遇比内地好是肯定的(我离开的时候,到手的工资差不多七千,其他隐性福利不说,还有一年50天的带薪带包干年假),有人说,这是在用生命换钱(上次体检,双肾尿盐沉积,三尖瓣反流),可是人生苦短,如果能做一些有意义的事,短一点大概也没什么,“苟利社稷,不过粉身碎骨而已,何惧之有?”
可是,翻看我之前的朋友圈,三年来,我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很有意义的事。两次工作总结是这样的:
2017年 2018年作为一个非共产党员,大概我的党性觉悟是不够的,这也正是我没有申请入党的原因。
蓝天、白云、雪山,是我对西藏神奇的土地最初的向往,这在我申报湖北省大学生先进事迹的文章里提到过(希望我的离开没有给湖北大学生丢脸、没有给母校丢脸)。如果说去西藏是因为情怀,那么让我离开西藏的,多少也有这种情怀的成分,并不只是因为我女朋友在内地。
身边的同事也总是有抱怨要辞职的,可终究还是没有几个人真的走了。党组织工作的同志说加班很累,可是我到县里之后似乎也没怎么加过班(在乡里给老百姓盖章什么的也都是蛮自豪的)、发改委的同志说下乡很累,可是我似乎也没怎么下过乡,对我来说,最大的问题莫不是太闲了,闲地总是会想很多东西。
我学习画画,没有观众,我弹琴,没有听众,这原本只是无聊的生活聊以慰藉的精神追求,在他们看来这只是类似于蝉鸣的求偶信号。可是谁能告诉我,如何在模式化的文章和千篇一律的材料里重拾为民办实事的热情呢?
公务员也不过是一份工作。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干下去,过不了多久也是能提拔的。五十岁就可以退休,然后回到老家,开个中医诊所。这是我之前对自己的人生规划(这样的规划固然好,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年轻过,我才二十几岁,我应该还可以蹦跶一回)。
辞职之后,工作也并没有一帆风顺,反而有些坎坷,正如那篇文章中说的一样,围城外面并不那么容易。也总是会想,是不是不该辞职。可是转而又想,就算现在不辞,若干年后我是不是又会后悔没有迈出这一步。人生的路口,走那一条路都只是一种体验,同时意味着你少了另一条路的体验,我知道我选了一条并不怎么好走的路,可走在脚下的才是路啊。
如果选择A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B太难了,那么就算选择了大概也不会长久吧。
我很感恩这些年遇到的领导都对我很好,谢书记、拉巴乡长、黄局、索局,还有李县。我很幸运交到一些兄弟朋友,龙哥、桂林······我很讨厌那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打官腔。也讨厌那些自以为长得漂亮就了不得的女生。
三年里,我跑遍了加查县的七个乡镇,二十多个寺庙,我拍遍了冷达乡的山山水水,重新整理了乡政府的无线网络,记录过共康村的搬迁壮举,我经历了应急管理局的成立,去过洛林乡的金矿,检查过安绕镇的烟花爆竹,我实地勘察了便民服务中心的装修建设。
所以,对于西藏,虽然我没有坚持到最后,虽然还有很未尽事宜,但我可以说,我来过,我曾经奋斗过。
离开必有离开的原因。不想荒废趁着年轻蹦跶一回的想法是有的,因为女朋友在内地舍鱼而取熊掌的想法也是有的,归去来兮不以心为形役的想法也是有的,对子女的教育的考虑也是有的,诸如此类吧。
不论做什么,不可失其本心,是最重要的。这里没有时间去批判快乐至上论,姑且这样认为。可是初心是啥,一个学医的不当医生当公务员,还谈什么初心?大概我的初心只是想做一个纯粹的人。可是对于能力一般的我来说,总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称为眼高手低也行)。
辞职的时候,我最怕领导问我,你到西藏的初心是什么?你有没有做到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对得起组织对你的培养么?那样我将不知何以自处,我诚惶诚恐,可是没有。组织部一个领导说回去也找不到好工作的,我便不愿意了,便有种誓要证明我可以的决心。
春风得意的时候,不能忘记初心,遭遇挫折的时候,也不能忘记初心。一个人可以停止追逐初心的情况应该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追到了,一个是他追不动了。如果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我会说,虽然可惜,但不后悔。我是有点贪心的,可是总要做出取舍。
我有着与生俱来的讨好型人格,不想活成别人讨厌的样子,更不想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选择没有对错,只要能够承担后果就行。这样的鸡汤语句有时候也是有用的,人如果怀疑自己,大概就会产生“活着没意思”的念头。所以不要轻易怀疑自己,人的想法会随阅历的增加而改变,让你现在去处理自己七岁的时候和人打架的事,自然显得多么明智。正如股票涨了之后,才发现错过了之前种种证据都表明它要涨。
时2019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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