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近日,我在进行大扫除。在断舍离观念驱动下,衣柜很快要被我翻空。偶然间,一块花花绿绿的布料撰住了我的眼睛,原来是一条皱皱的碎花裙。白色的底布蓝色的花纹还配有蕾丝的边角,这必然是母亲那个年代流行的品味。我抬头征询她的意见,她正看着电视边摘菜,头也没回道“你看着处理吧,不行卖了,怪占地方的。”最后眼神还是忍不住轻微一撇,仿佛不忍看那些岁月流逝的痕迹。看着母亲对待曾经喜爱的裙子小心 翼翼的样子,我不禁感到动容。思绪飘到从前。
贰
幼时对母亲穿碎花裙的印象 ,优雅而得体,再搭上高跟鞋,配上精心打扮的妆容和凹凸有致的好身材,活脱脱是墙上的画报女郎走了出来。她在镜子前照呀照,左拨弄下头发,右整理下裙摆,最后满意的转了个圈才出门。年幼的我对那些漂亮的裙子早就心驰神往,于是好奇心驱使下浅试了下。可是长长裙摆拖到地上,肩部耷拉下一块,没有一丝美感么,于是我更期盼长大了,央求母亲把裙子保留给我,母亲觉得好气又好笑“你个小机灵鬼。你长大了可不是有更多好看的裙子了,现在就惦记我这条?”这一幕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想来,难忘的不是裙子而是母亲穿裙子时神采奕奕的模样,这是在之后十几年来很少见过。
叁
回头看,母亲已经摘完菜了走向厨房,望着那微驼的背影我不禁陷入沉思。
是在哪一刻发现她不在年轻了呢?那个也曾被人爱慕过,美丽过的女人,不知何时脸上已悄悄爬上了皱纹。
曾几何时,母亲暗暗收起了碎花裙和高跟鞋,开始习惯于蓬头垢面穿梭于菜场和店铺间。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活力四射,乐于梳妆打扮。也不再爱买衣服,碎花裙子搁在衣柜最底下任尘埃堆砌。
曾几何时,她放下了女孩子全部的娇气和矜持,只顾撸起袖子加油干。比起被夸穿着好看,她更愿意,听到别人夸她精明,能干,会挣钱,等一类标签。那个也曾怕黑怕虫子笨手笨脚被针扎到的女孩子在生活磨砺下成长为各方面都能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却温柔了岁月温柔了我!
曾几何时,温柔贤惠的母亲被贴上了“小气”“不近人情”标签,变得凡事锱铢必较,在金钱上更是一毛不拔。她会为卖菜大娘坑了几毛钱,据理力争后讨回了应得的“公道”而洋洋自得。会为房租存在歧义时而不肯妥协,僵持不下中她竟像电视剧里演的“泼妇”一样躺地不起,直到警察来调节。当时我内心涌现震惊与丢人无法言说,从此母亲“泼辣”的映像植入我脑海,并暗暗发誓以后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
身为女儿,我也是慢慢理解的。倘若觉得岁月静好,一定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我所崇尚的美德,宽容与让步在不公的现状与无耻之人面前并不会起到一丝帮助。这是生存法则,也是母亲给我上的深刻一课。母亲的金句“在保护不了自己的前提下去体谅别人是傻子做法。对别人宽容即是对自己残忍”
肆
吃完饭后,我迫切的想要了解关于母亲年轻时的更多回忆,在我的央求下,母亲轻眯双眼忆起那段峥嵘岁月。
在烈日的毒烤下,掰过玉米晒成皮肤敏感,进工厂当过厂妹成天与机器相伴,在纷乱的大街上摆过地摊(不仅挣回了姥姥给她的本钱还小赚一笔),在理发店当过学徒,不甘心给人打工,自立门户开了家小店最后却因交不起房租遗憾倒闭。……往事桩桩件件,却历历在目,只见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年轻的时光,并面带着微笑对我讲“自从有了你俩,我每天都被治愈着。我感到很知足” 仿佛受过的苦,都是她的勋章。
母亲是个雷厉风行之人,说话做事总是实际且讲究效率。而我偏偏是个慢性子加半吊子,喜欢幻想那些风花雪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东西。她从不懂我那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就像我从不懂挣得材米油盐的艰辛一样。我们俩个好像更年期撞上青春期,曾经有过一段水火不容的日子。
这些年来与母亲大战300回合,以我的完败落下帷幕,就好似温室里的花朵怎么与风雨中绽放的铿锵玫瑰抗衡。我的那些矫情抱怨和哭诉更像是无病呻吟,不值一提。我不如她在面对未知前路具有的勇气与决心,不像她在低谷期仍能保持乐观的心态,不及她在挫折面前展现出坚强和韧性。我好像还是那个在外面碰了壁受了伤会习惯性寻求您的庇护故而长不大的孩子。这时,你总会狠戳我额头“你呀,还嫩着呢。可不及我们那会一穷二白闯荡社会的艰苦呢。”我只好呲牙咧嘴地点着头。与母亲的和解更像是与迷惘浮躁的那个自己和解一样,最终收获了成长!
在母亲轻微的鼾声中,我将碎花裙认认真真叠起来放在了老式木箱中,伴随落锁,仿佛帮母亲尘封了一段珍贵记忆。
关于母亲这门学问,高深着呢。道阻且长,幸好我还有大把时间跟您学习。
于2022.7.6凌晨1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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