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一）

那年

初次演习耕地的牛犊挣脱了缰绳

父亲和小叔在捉拿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时

小叔闪了一下腰

伏下他多年后腰痛的病根

那时，他们是那么的年轻啊

不愿被羁绊的

何止那头力气方成的牛犊！

那次

我们牵着手，从集市上买来一些樱桃

那么的鲜亮，那么的红

以至于你成了我的爱人多年后

我们还会时不时想起

那春风里的集市啊……

那晚

女儿出生在自家的土炕上

我请来接生的阿姨，烧了些热水

耳中听到那一声啼哭时

雾气朦胧了我的眼睛

岁月骎骎，世事浇漓

我的心中，为何

依然装了这么多

春天里的旧事啊……

（二）

春天渐次放出她的花花草草

老母鸡小心翼翼的放出

羽翼庇护下的孩子们

父母送，初次远行的我

我沉重内伤留下的

那轮美丽的疤痕，是夜空中的月

终生也未曾愈合

春天啊

这其中的含辛茹苦，繁复运筹

深沉细腻惊心动魄

绝不输于人类历史上任何一次

被奉为圭臬的经典战例

每一滴雨露的降落地点

都经过精准的算计

每一支花蕾的绽放姿态

都经过亿万次演习

每一枚叶片的妆容颜色

都经过无数次洇染涂抹……

我无法论证

战争，是否比爱深刻？

江南的油菜花已开成大师画布上

向日葵般的绚烂明丽

北国的春天依然岑寂

这是如何神妙的布局啊

不解其意

我终究只是一个心怀惴惴的俗子啊

就在一眨眼的时间

我苦心孤诣寻找来的

有基因联系的文字

未动一兵一卒

已全军覆没于

迎面撞来的花团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