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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后,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

辞职后,我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

作者: 小贤君 | 来源:发表于2017-09-02 10:52 被阅读100次

    最近我在想,如果没来北京,我现在会是怎样一个人。

    大概会在北方小城里谋一份体制内的工作,上班受小气,下班喝大酒,停止阅读,放弃写作,早早结婚生子,过上和妻子争吵、为孩子烦忧的无边无际的安逸的小日子,再也没有什么心气儿去探索任何能给自己带来新鲜感的边界。

    这是一种不太乐观但也不算悲观的想象,它很普通,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却很大。

    在北京第二年,愈发觉得来到这里是一个幸运无比的选择。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我正在摇摇晃晃的火车上想象着这座城市。新生活即将扑面而来,这让我忐忑又兴奋。火车到站,我随着人流涌出出站口,眼前是凌晨4点的车站广场,它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并不端庄,而是充满了生活气。

    有流浪汉正蜷缩在通道一角睡觉,每走几步就会有人热情的冲上来问是否住宿,而另一边,正有商贩为了熬过初春夜晚的漫长与寒冷,跳起广场舞,破旧音响里传来的音乐和我的家乡小城并无二致。

    这是我对北京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眼前的这一幕给了我信心,它让我相信,无论任何人,在这座城市都能有一角栖息之地,而我也即将在这里展开一种生活……

    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关于“北京生活”的文章引爆网络,这些文章大多都在寻找着情绪上的共鸣点,讲述着“北漂”生活的无奈与迷茫,谋划着“逃离北上广”的快意和新鲜。但北京真的糟糕到需要逃离吗?我觉得不。

    这两年的生活,反而让我确信这是一座可以被称为伟大的城市。

    那它的伟大之处到底在哪呢?

    一、视 野

    对于一个小城青年来说,对家乡最大的叛逆来自于生于此的局限性。我们需要一个看世界的过程,去弥补那些先天性的视野差距,重新发现自己,然后完成一次次的自我重建,而北京为我提供了最多的资源。

    来北京的第一年,我进入了媒体行业,做着一份考验视野和审美的工作,最大的感受就是自己的狭隘。当身边人在谈论西方电影流派时,我却还在和过去的朋友谈论着第五代导演的作品,这让我感到失落和焦虑。于是开始学习,这种学习不是被动的,而是充满了新鲜感。

    那段时间的疯狂恶补,仿佛为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每接触到一个新导演的作品,我就会兴奋,是真的打心底里愿意去了解他们。常常忍不住一口气看完某个导演的所有作品,合上电脑时天已朦朦亮。

    很幸运的是遇上了一个稍长我几岁的同事,他有着导演梦,在电影方面有很多积累。我们常常聊天,而在聊天过程中,无意识地就完成了某阶段观影体验的梳理。

    有新电影上映,我们也会一起去看。他会讲许多有关电影的背景和想法,而这些于我都是新鲜的,让我有了想要进一步了解的欲望。

    后来认识了更多喜欢电影的人,每出一部新片,我们都会在一起讨论,也是在一次次观点的交锋中,重塑了自己关于电影的审美,并且形成了体系。

    在北京,我遇到了许多这样的人,他们在某个方面有着自己的擅长和积淀,和他们交流,给了我去拓宽认知边界的欲望。

    如果还在家乡小城,我可能不会看费里尼、伯格曼,不会听Pink Floyd,更不会兴匆匆跑去安迪沃霍的展览,去音乐节上摇头晃脑的土嗨。

    朋友说,北京一天的活动数目比家乡一年的还要多。

    是的,在这座城市,你可以轻易见到自己儿时崇拜过的偶像。余华或者苏童就活生生的坐在你的面前,讲述着他们对这世界的看法;你也终于可以去树村、去鼓楼、去798看看那些曾对你影响至深的人生活工作过的地方。

    无数人正在北京完成自我重建,不仅是职业上,还有整个人生。我们在这儿看到如此众多新鲜好玩的事物存在着,我们靠近它,将其据为己有,成长过后,还有更加广阔的世界需要去了解。

    二、包 容

    每天都有无数人涌入北京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每个人都能谋份差事,找到自己生存的道路。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在这里,你能看到不同的生命形态,北京土著、城市中产、摇滚乐手、摆摊商贩、普通上班族……各个群体之间心怀偏见,却又相安无事的生活着。

    郝景芳在科幻小说《北京折叠》中将北京划分为三层空间,真实的北京生活也是这样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活动时间和空间。白天的北京和夜晚的北京完全是两种形态,三里屯和鼓楼、回龙观的夜生活也各不相同。

    因为包容,各怀目的的人们来到北京,也因为这些形态各异的人来到这里,生活才有了更多的选择。

    下班后,你可以在北京土著开的酒馆里喝酒,也可以在路边的烧烤摊旁撸串,更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听卖唱歌手唱歌,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再也不用担心走两步就会遇上出门遛狗的二舅,身边的二舅妈一脸嫌弃的询问你昨天相亲的状况。

    北京可以容纳你的性格。一家公司,有东北人,有湖南人,也有广东人,大家凭本事吃饭,不必依附于关系。开心就呆下去,不开心就拍屁股走人,另谋高就。北京为野蛮生长提供了空间,无论是职业还是人生,你可以去试探多种可能性,不必早早把自己禁锢在某条路上。在人生的初级阶段,这很重要。

    在北京,可以放心的谈论某些事物,因为总能遇到愿意和你谈论这些的人,这很难得。我去成都时,和朋友在酒馆聊诗、聊音乐、聊喜欢的作家。最后朋友说,这是她在成都为数不多聊的痛快的时刻,平时有人问及她读过的书时,她总是自我调侃地说声“我读书就是为了装X啊”。但在北京,你可以在最简陋的饭馆里谈论波拉尼奥。因为包容,怀有各种想法的人涌进这座城市,在这些人中,总有人认为聊波拉尼奥不是为了装X。

    这里包容了多样性,无论你拥有怎样的生命形态,都不必感到羞耻。来北京两年,我依然觉得很多事物是新鲜的,依然拥有着转变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仅此一点,我就为能来到这里而深感幸运。

    三、边界感

    我曾一度认为,现代文明正在吞噬着北京,因为在来这里之前,我曾抱有某种想象。我幻想着北京大杂院里的生活,幻想着前门的大碗茶,幻想着胡同少年的江湖。但来到之后才发现,北京不是想象中的样子,这些古旧的东西已经消逝(或者从未存在过,只是我过度的想象),它已然成为一座现代化的都市。刚开始,我为自己没能体验原滋原味的老北京的生活而感到失落。我觉得现代文明已经将这座城市折磨的麻木不仁。

    但生活久了,我却又感受到新的生活方式所带来的红利。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

    对于喜欢清静的我来说,希望在社交关系中建立起一套不言自明的规则,大家默契遵守,互不侵犯。简单来说就是,没事别麻烦别人,有事也尽量别麻烦别人。

    边界感看似冷漠,却让人觉得舒适自由,不必被人情世故和人身关系所束缚,不必被一些日常小事所累。大家各司其职,在规则中合理生活。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前些天,家里的洗手池漏水,楼下住户来敲门时我不在家,他在门上留了纸条说明情况,我下班回家后,给中介公司打了电话,他们很快派人来维修,并为楼下住户评估了损失,进行了道歉和赔偿。事情顺利解决,双方并没有过多的摩擦和不快。

    而小时候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在没有规则和界限意识的地方,这种事情往往要经过漫长的扯皮。一件微不足道的琐事,往往会触发两家人的战争。对于年轻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件消耗的生命的事。

    充满界限感的生活方式,尤其适合我这种没有耐心和能力处理日常琐事的人。

    另外,规则和界限还能让人随时保持“逸出感”。在这里,人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过多的人身依附关系。离开自己的岗位,离开这座城市,你随时可以做出选择。不必被人情世故捆绑在一件事情上重复自己,你随时都可以找寻新的事物去证明自己还保有热情和好奇心,去找到自己每一个生命节点中最大的满足感和high点。

    这种时时可以离开的“逸出感”让人感到自在。

    北京这座城市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遭遇一次不公正的对待。前些天刷爆朋友圈的一篇文章里甚至说,故宫和他家的猪圈也没什么不同。我惊讶于这种观点,反正,我第一次去故宫博物院,看到明清瓷器,看到《清明上河图》,我是满足的。

    人们习惯于把自己的命运得失嫁祸于城市,这不公平。生活是选择的产物,城市并没有绑架你,如果不合适,那就尽快离开,继续去寻找。

    我常常觉得,人与城市的关系很微妙,有点儿像恋爱,有的人一生都在寻找适合自己的城市。小时候,我们都幻想过理想城市的模样,它其实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帕慕克热爱伊斯坦布尔,他几乎所有作品的背景都发生在这里,他曾说:伊斯坦布尔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我依附于这个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

    我也希望能够找到这样一座城市,它滋养我,而我也能像帕慕克热爱伊斯坦布尔,伍迪艾伦热爱纽约一样,去热爱它,依附于它。现在看来,在我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北京真的不算一个糟糕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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