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甜甜是在巴黎遇见公主的。那天公主披着一件并不合身的西装外套,翻遍了上衣口袋,都没能找到打火机。
她已经注意了她许久。和自己一样的金色长发,下身是可爱的蓝色泡泡裙,神情优雅地站在那边,如同一只精致的瓷娃娃。
这只瓷娃娃前前后后到处望了望,见对面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便低头笑了笑,朝她慢慢走过来。
甜甜忽然变得很紧张,不安地即刻立起身,没等她开口,先磕磕绊绊回答说,“不、不好意思,我、我身上也没有火。”
她一愣,继而捂嘴偷笑,“其实我是想问,你知道建元路应该怎么走吗?”
甜甜的脸瞬间憋到通红,害羞地指指那边的方向。瓷娃娃扭头看了眼,并不着急走,见她在风中瑟瑟发抖,便将身上外套脱了递给她。她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人禁冻,不碍事的。”
她咯咯咯地笑,“反正我也不喜欢,不如送你啦。”
“这……”她挠挠头,有些难为情,“那你叫什么啊?我叫甜甜。”
“甜甜……好可爱的名字呀,你就叫我公主吧!”
她笑。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人,竟然要别人管自己叫公主。可是见她一蹦一跳地离开,可可爱爱的裙摆都变得欢乐,她又不免有些担心,生怕她忽然变成泡沫不见了。
毕竟,如此美妙的一个人,存在于这世界之上,本身就像是一场梦。
2.
甜甜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她慌乱地看了眼时间,来不及梳妆打扮,匆忙抓起身边的衣服直接跑出了门。
今天有唱片公司的签约面试,如果今晚之前还不能成功签约,她便只能收拾家当,准备露宿街头了。那些支撑旅馆的生活开销,早就远远超越了来之前的预算,她已经没有钱了。
甜甜赶到的时候,公司主管正搂着怀内的美女嬉皮笑脸,见她风风火火闯进,登时翻起了大白眼,“面试早就结束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美女面无表情从她身旁经过,浓烈的香气熏得她连讲话都弱了三分。
“呼……不是说,三点前所有人都有机会的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合适的人选我们已经提前找到了啊!”
主管指着美女离去的迷人背影,眼神恋恋不舍,“那位就是我们今日新签约的歌手。”
“你们根本就是不公平!”
“公平?哈哈!等你什么时候到了我这个地位,再来跟我谈公平吧!”
甜甜咬咬指甲,上前揪住对方的衣领,硬是要讨个说法。“你到底给不给我表演?”
“不给,不给!咋地,你还能挠我啊?”
甜甜低吼一声,真的就准备去挠他了。野猫不发威,你当我是条病猫吗?可没等指甲落下,一股旋风便以极强的冲击力撞飞了主管,冒失的小家伙脸上挂满大大的太阳,用这世间最天真无邪的口吻向她问候着——
“泥——嚎——呀——甜甜!”
她的心瞬间就化了。
3.
公主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木木讷讷,仿佛一头小胖熊。
公主介绍说,“这是三三,我的青梅竹马;小三儿,这位就是我昨天在街上认识的甜甜啦!咦?地上这坨是森么东西,躺了一条狗么?”
甜甜噗嗤一笑,朝三三客套地点点头,却见对方很是怨念地盯着自己不放,眼神上下打量,便不由地产生了些许敌意。真是有病,我又没有欠你几块小饼干,干嘛那样看我呀。她暗暗骂道。
“你、你们,全部给我滚出去!滚啊!!!”那条狗忽然从地上站起身,冲着在场的各位汪汪叫了起来。
它不叫不要紧,这一叫顿时让甜甜想起,自己刚才还在生着气的事实。
“说啊!到底给不给我们机会!!!”甜甜特意在后面加了个“们”字,再度恢复了先前的炸毛状态。
“诶?怎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斗兽的气息?呀甜甜!你不要这么凶啦!我们是来面试的,要讲礼貌,表生气!听我说,先冷静,冷静……对,就是这样,有话慢慢讲……请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公主睁着单纯无辜的小眼睛,一面拦住即将暴走发狂的甜甜,一面笑眯眯地询问。
于是,小狗再次汪汪叫了一通。
“哈?那我们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公主眼睛眨巴眨巴,语气温软,愈发楚楚怜人。
真是好温柔的人啊。甜甜心想,要是我早就不知道把他的脸挠花多少回了。
“没有。”小狗斩钉截铁。
“哎哟我去!你个小狗我给你脸了是不?我TM是不给你脸了?!野猫不发威你当我是条病猫啊!欺负人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甜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暗想,刚才我也是这么想滴。
缘分缘分喵!
只见公主劈开了叉左右开弓,开始可劲儿地扇大嘴巴子,一边扇一边继续骂,“收起你的狗叫!给我开心地数!像公鸡打鸣那样叫!老子要是听不到你的开心声老子TM的就不会停!”
甜甜悄悄碰了碰身旁淡定观战的小胖熊……啊不是,小三三,低声问,“你不劝劝?”
三三仍旧一脸怨念地看着她,“不砸坏东西不赔钱就成。”
甜甜顿时深吸一口气,转身扑向公主,奋力撕开那主管,“啊咧!公主我来帮你了!”
4.
战乱过后,公主看着毛发乱蓬蓬的甜甜,笑得花枝乱颤。
“咯咯,咯咯咯。”
她便也跟着笑,傻傻地露出小白牙,痴痴地看着她。
“你呀,好像一只塞尔凯克卷毛猫,那头卷毛简直一毛一样。”
她忽然有点沮丧,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从没听说过如此高贵血统的猫,在她的乡下,那里遍地都是野猫,每一只都眼神凌厉,极具攻击性。
“你像一只小鸽子!笑起来就更像一只小鸽子!要不这样好了,以后就叫你鸽王大人怎么样!”
公主开开心心地点头,毫不在意,“好呀好呀,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亚子,咯咯咯。”
公主问,“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卷毛猫丧气地垂下头,“不知道。”
公主说,“你是不是身上没钱了呀?是不是要退掉旅馆露宿街头了呀?没关系,我家的房子大得很,你到我这里来住吧!”
甜甜的眼睛瞬间变雪亮,“喵!” ヾ(≧O≦)〃~
就这样迎来了没羞没躁的同居生活。
甜甜和公主合住的这些日子里,除了为生计发愁四处奔波以外,回家后大多是靠看电影打发无聊。甜甜钟爱恐怖片,公主却偏偏特胆小,每次看恐怖片总能召唤出公主的暴打技能,久而久之,甜甜便不再看了。
实在是因为她生气的样子比恐怖片可怕太多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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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公主神神秘秘地把她叫过去,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张碟片,一脸兴奋地说,“甜甜甜甜,我今天租了部好片子!”
“是吗是吗!赶快放来瞧瞧!”她也一脸兴奋与紧张,心想哇,公主开窍成人了耶。
谁知片子一打开,没有满心期待的马赛克,反而真的是一部再正常不过的黑白剧情片。甜甜不免大失所望,“这是什么年代的碟片被你给翻出来了?”
公主鄙视她,“你懂个P鸭!这部电影叫做《大路》,是意大利导演费里尼的经典之作,拿过好多好厉害的奖项呢!”
甜甜于是乖乖住了嘴,杵着下巴偷偷打瞌睡。她是被公主的啜泣声给惊醒的。公主一面止不住的梨花带雨,一面不断向她埋怨,“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突然间就这样死了呢?”
甜甜揉着自己因困意流淌出来的眼泪,下意识地安慰说,“就是就是,这到底拍的什么玩意儿!咱不看了,明天我就去音像店把它给退掉!”
心内却想,傻瓜,人活着总有一天是要经历离别伤痛的呀。
5.
甜甜就是从那晚起下定决心要好好保护公主的。这样脆弱又敏感的瓷娃娃,她好怕她有一天突然就碎了。
甜甜和公主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签约机会。而更加操蛋的是,公主的钱马上也快被她们给败光了。
甜甜揉着自己乱糙糙的一窝头发,不好意思地说,“不如我去打工好了。”
公主不回应,吭哧吭哧在低头写什么。
“既然没意见,那……我就出门喽?”她把小纸条摆到公主眼前,仔细叮嘱道,“炒菜用的东西我都写在上面了,冰箱还有昨晚剩的饭,不想做直接热一热就可以吃。叫外卖的话这里是零钱,给的时候不需要再找,如果今晚下班早,那我回来后就给你做新的……”
甜甜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公主仍是不回应。她有些失落,转身打算出门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好了!!!”
甜甜飞奔回头,“什么!什么好了?”
公主开心地将手中的乐谱递给她,“呐,我写的新歌!我们不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嘛,不如成为组合出道好啦!从今往后我写歌,我们一起唱,大家自产自销,赚到的钱平分怎么样!”
甜甜低声哼起那旋律。不是她平时喜欢的风格,可是极其抒情唯美,她觉得好浪漫。
“好。”她傻傻点头。
“等以后有了钱呢,我们就可以换更大更漂亮的房子!我们会买好多可爱的小裙子,会有好大好大的敞篷车!我们还会进军世界,会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我们的歌声!”
可实际上,她们已经穷到要从垃圾堆里捡玻璃碎片装饰演出服的地步了。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甜甜看着一顿要吃三碗饭、每碗饭里都要有三种不同肉类的公主很发愁。她们的事业才刚起步,别说养活两个人,仅靠那点微薄的演出费用,养活小公主一个人都费劲,何况还有后期制作和宣传呢。
“这个简单!”公主给竹马打了个电话,于是仅仅下线半集的小三三,听说公主生计上遇到了困难,立马抱着自己的小猪储钱罐马不停蹄赶过来。
“呐,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这里啦,你们拿去随便用!嘿嘿嘿。”
甜甜看着眼前这个大笨蛋,不知是心怀愧疚还是彼此惺惺相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你……有兴趣做和声吗?”
6.
甜甜、公主和三三三个人正式成为组合出道了。公主负责写歌和主唱,甜甜也是主唱,三三则主要配合和声。
她们还有一个相当闪亮的组合名字,叫做——傻!白!甜!
傻白甜组合一炮而红,红得发紫,红得遍地开花。有钱让她们的生活获得了稳定的保障,也有足够的精力去投入到更多的音乐创作中。
只是,偶尔也会出现些许摩擦。
甜甜的嗓音比较宽厚,不太喜欢老是捏着细嗓唱情歌。每到这时候,公主都用同一句话怼她,“想唱什么那就自己去写啊!我又没有拦着你。”而性格老实的三三则总是一言不发,忙里忙外地收拾房间,俨然一副居家好男人的美丽形象。
久而久之,甜甜便对三三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一日,趁公主关在房内写歌,她偷偷问他,“你喜欢这些歌曲不?”三三憨厚地笑,“倒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要是她写的,我就都喜欢!”
甜甜有些气,“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你就不能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三三挠挠头,“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就是和大家一起唱歌,一起生活下去啊!”
甜甜心想,倒也是,能够大家快乐地聚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快乐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甜甜后来才知道,那天她身上披着的西装外套,原来是三三买的。三三用自己的半副家当给公主送了件并不合身的生日礼物,公主说想出去吹吹风,转眼从街上回来,就跟他讲说那件西装被不小心搞丢了。
怪不得。甜甜终于理解了那日三三看自己时的心情。她曾经说要将那件外套洗干净以后还回来,被他笑着拒绝,“不好不好,要是被她看到,她心里会不好受,还是留给你吧!”
甜甜心想,三三真是一个好人。
甜甜还是和公主一起住。三三一个人住在外面,只有录音的时候才匆忙赶过来,家里还是好安静。
不能看恐怖片,不能出去玩,也不能发出特别大动静的声响,甜甜感觉很无聊。她无聊地在家中走来走去,于是便越走越无聊。
正埋头专心苦想曲子的公主忽然抬起头,不悦地朝她吼了句,“你TM有完没完?!”
她本来已经习惯了她的性子,只是见到桌子上她给公主做的面条仍旧一根未动,也是忽然来了火气,毫不客气地回呛道,“连晚饭都不知道吃,还有力气朝我吼!唱歌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这么大声啊!”
公主啪嗒将面条带碗一齐扔进垃圾桶,“吃吃吃!说了多少回我不爱吃菜叶!每次都要放!我给你钱不是让你去买肉吗,你是不是全都一个人私吞啦?要吃你自己吃去吧!你去垃圾桶里吃去吧!”
7.
公主噼里啪啦骂完那段话,穿着睡衣便直接跑出了门,快速地像风一样。
甜甜心内很郁闷,这时候离家出走的不应该是我吗?这他妈的是你家啊!
(省略寻找过程一万字。)
甜甜找到公主的时候,公主正抱着双臂缩在墙角,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地像小鹿一样。
甜甜朝她走过去,十分诚恳地称赞道,“真棒,竟然都没有哭。”
公主瘪瘪嘴,主动向她张开双臂,“要抱抱。”
她一把将她抱了过去。
那么冰凉又瘦弱的小人儿,发起脾气来,尽然是不管不顾。她想,我在的时候尚且还好,可若是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又继续任性下去,谁还会这么着急地出来到处找你呢,傻瓜。
她心内悄悄嘀咕,却又转念一想,不会啊,我怎么舍得离开这个小傻瓜呢,除非她不要我了。
甜甜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的?”
公主娇滴滴地哭,“我不认识路,害怕走远你就找不到了……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向我指的建元路,我想你应该能猜到,就在这边一直等你,等了你好久……”
甜甜问,“那你之前怎么又不哭啦?”
公主吸溜着鼻子,“太丢人了,我才不要在街上那么丢人呢!”
甜甜笑着敲敲她的头,“我的小公主这么漂亮,在我眼里又怎么会丢人呢?不过你也要记住了,以后再生气闹别扭的话,记得一定不许乱走,还要在这个地方乖乖等我,哪怕有一天我们两个人走散了,只要你来到这个路口,我就一定会过来找你,记住了吗?”
“(⊙o⊙)哇,听起来好像偶像剧里的桥段嗷!”公主歪着小脑袋,终于止住了泪。
“笨蛋!你是公主,我当然要给我的公主殿下最最最最最最最偶像剧般的待遇啊!你说是不是?〈( ^.^)ノ”
“嗯!(^з^) ”公主捣蒜点头。
甜甜回去后给公主煮了一碗姜丝汤,硬是逼着对方喝下去。想到她还没吃饭,穿起围裙又重新下了一碗面。
“给我TM的全都吃掉!”她学着她的样子凶凶地骂脏话。
公主吸溜吸溜吞面条,趁她不注意,还是把藏在碗底的菜叶一根根偷偷挑了出去。
“喂!你怎么又把菜叶给丢啦?”甜甜皱眉看着垃圾桶,表情很无奈。
“人家就是不喜欢嘛!不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还留着!”公主理直气壮。
“难道你每样不喜欢的东西都要直接丢掉?”
“是啊!谁还会假装喜欢嘛!”
“哦,这样啊。”
甜甜没再讲话,转身去收拾厨房垃圾,心内忽然空空的。
8.
甜甜这阵子和三三走得很近。
甜甜心灵手巧,尤其厨艺更是一绝,而三三又钟爱吃甜品,每次三三录音完毕的时候,他总能在厨房找到几块烤剩下来的小蛋糕。
“哇,甜甜,这些精巧的小蛋糕都是你亲手做的?味道简直像你的名字一样甜!”
甜甜不动声色地笑。公主每日忙于创作,没空理会她的这些小心思,好在三三是个极可爱的人,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个捡剩儿的。
一来二去,俩人混熟以后,甜甜便对三三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绪。甜甜发现三三的嗓音很特别,似乎有做主唱的潜质,就鼓励他多争取自己的机会。可三三觉得无所谓,既然组合已经定了她们二人是主导,他便甘心去做个无私奉献的人。
甜甜骂他不争气,骂他不顶用,可还是端了小蛋糕吧嗒一声丢在台上,看他狼吞虎咽地吃。
如果她也能吃得这么香就好了。甜甜时常这样想。
甜甜约三三一起出去玩,给三三挑了顶帽子。“你看你啊,平时不知道拾掇自己,明明是个帅小伙,怎么就那么不会打扮呢!呐,这样就精神多了!”
三三便嘿嘿嘿地笑,“谢谢你呀谢谢你。”
甜甜也想给公主买顶帽子,她看中了那款周边镶满珍珠装饰的小帽子,觉得她戴上一定超可爱。可她还是放下了。万一她不喜欢呢,不喜欢的东西她是会丢掉的。
甜甜和三三逛街回来之后,发现家中并没有人。甜甜心想,公主大概又闹脾气跑走了,她便依照事先俩人商量好的约定,在建元路口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三三的电话终于响起,她才知道,原来他们出去玩的那段时间,公主晕倒了。
是前来家中对行程表的经纪人发现不妥,这才把人送进了医院。甜甜愧疚地看着病床上安稳睡着的小公主,心想,果然还是不能离开这家伙的身边啊。
公主倒下了,但演出票已经全部卖了出去,演出还得继续。接下来的表演就交给了甜甜和三三负责,三三摇身一变从和声变为新主唱,收获的反响竟然都很不错。在观众欢呼雀跃的期许声中,甜甜也在为着下一场的演出准备而发愁。
她想搞点什么特别的新意,也想趁机给三三多一些表现的机会。苦思冥想许多天以后,终于通宵达旦写出来一首新歌。
“诶?这是甜甜写的歌吗?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唱吗?”三三拿着新乐谱,看起来很开心。
“不,你自己唱。”甜甜敲了敲他的头,鼓励道,“这是专门为你创作出来的,我会在旁边帮你打气,你可一定要不负厚望啊!”
那首《Voiceless Screaming》,她希望他大声地唱出来,把内心所有想法全都说出来,她希望他这次能做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再也不逃避。
9.
甜甜想不到,她在帮助三三战胜自我的同时,同样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三三在唱完那首歌的当晚,立即就向她表了白。三三手捧鲜花,满目深情地望着她,“小甜甜,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甜甜万脸懵逼。她心想,按照剧情发展,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呀。
可甜甜好歹也是巡演几百场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快就定下心来,十分淡定地回应说——
“好的。”
于是一对狗男女就这么伟大地诞生了。
三三没有跟公主提起他和甜甜搞创作的事,公主也没有听过他唱的那首歌。只是在他们俩在一起以后,微笑着讲了句“恭喜你们呀”,便又重新关上房门继续写新歌。
甜甜心内忽然就松口气,负罪感稍微少了些,毕竟表面看起来,她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
三三和甜甜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三人在家中见面,甜甜都感觉很尴尬。于是她主动提出说,“不如,我以后搬出去住吧?”
公主头也不抬,气哼哼地反问,“怎么,这个家不够大,住不下你啦?”
她便笑,从此再不提搬出去的事。
公主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晚就给三三打了个电话,以家中两个女人居住不安全为由,硬要他立即搬过来一起住。
三个人的同居生活顿时更加精彩。因为有时你会分不清楚,究竟谁和谁是假cp,谁对谁又是真心。
自打三三搬来住之后,公主便越来越频繁地喜欢到处走动。有时去厨房倒杯水,有时去柜里翻东西。她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出来露个面,晃晃悠悠地在三三面前晃啊晃。
有一天三三终于忍不住问她说,“公主,你是吃饱了撑的慌吗?”
公主一巴掌呼了过去,“不会唠嗑就别唠!”
就这样,公主和三三莫名其妙地好上了。后来甜甜才知道,原来三三从小就是个抖m。
知道此事的甜甜并没有特别伤心。她只是在见到俩人牵手的时候轻松笑了笑,如释重负般祝福道,“咳!果然还是你们两个站一起比较般配!”
公主也笑,风轻云淡地回应说,“谢谢你呀泽甜。”
她第一次叫出她的全名。她忽然觉得,她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
10.
春天的时候,甜甜和公主吵了架。两个人吵得很厉害,互相说了许多很伤人的话。吵完之后的甜甜便从公主家搬了出去,公主没有挽留。
那次争吵过后,甜甜很快宣布退出组合,今后开始单飞。那件西装外套在洗干净以后也给公主还了回去。衣服口袋内装着一张超大数额的支票和小纸条,纸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从此和你们两不相欠。”
公主的眼泪扑簌不断,一把撕碎那张字条,拿着支票的手止不住颤抖。她将支票原封不动寄了回去。她知道她穷,也清楚她性格高傲,如果哪一天她没有了钱又不肯回头找她,那她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三三曾提议不如将那件外套也一并扔了,免得她看着伤心。公主一言不发,找了个柜子把衣服叠好后工工整整放进去,咔嚓一把上了锁。
公主就是在那段时间内性情大变的。她开始越来越少笑,越来越少说话,每天只沉醉于创作的投入中,与三三的对话始终超不过三句。
三三心疼她日日夜夜的疲惫,他知道她想要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他,却只想要她快乐。
三三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公主做些什么,想来想去,想到之前甜甜做的那些可爱甜点,便撸起袖子,凭着良好的味觉回忆,硬是努力拼出了一块精致的小蛋糕。
他将蛋糕殷勤地送到公主面前,心想她终于能够开心了点了吧。
偏偏那天公主因为一个音节反复纠结了许久,心烦意乱的时候恰巧面前来个出气筒,便顺手将蛋糕摔到地上,“看不到我现在正忙着呢吗!整天就知道吃!你都胖成小熊了还只知道吃!是不是想让我也像你一样胖成小熊啊!”
小胖熊一句话没说,默默地收拾好垃圾,像当初甜甜一样。
三三和公主的距离感越来越大了。公主在家不说话,三三便也不说话。两个人仿佛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即便在录音的时候,也不过简单地敷衍几句,“嗯”、“好”、“还行”、“再来一遍”。
公主和三三难得交流最多的那次,是某日三三手中拿着一张照片,一脸兴奋地递给她,“公主公主,你瞧这个人,是不是跟你小时候长得特别像!”
公主只抬头快速瞥了一眼,便简单回应说,“哦。”
三三仍旧沉迷于自顾自地照片欣赏中,不时接连感叹,“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公主一声不吭,撕碎眼前的乐谱纸,转身关起了房门。
11.
甜甜在退出组合以后搞了个新的乐队,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就是不想唱,索性便交给其他人去唱。甜甜选了个声音很像三三的主唱,自己则转为幕后音乐人,慢慢地不再露面。
乐队的发展其实不算好。离开后的甜甜变得越来越随意,经常想到什么写什么,这也导致了乐队风格不统一,对外辨识度没有那么强。主唱渐渐对甜甜感到不满,几人时常争吵,矛盾越积越大。最后一次同台演出前,主唱更是在后台直接砸起了桌子,“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写歌?不会写就别耽误我的前途!”
甜甜冷静地扶好桌子,说,“那你滚吧。”
以上,只是她在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
甜甜一宿没睡。她也在苦苦反思,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她在纸上写了又写,撕了又撕,第二天终于顶着一对黑眼圈将乐谱交给主唱,说,“明晚唱这个。”
主唱揉了揉眼睛,问,“你确定?”
她点头,“嗯,唱完你就可以滚蛋了。”
♫《Wish》
“想见你……只是泪水满溢
想要向你传达这份不会改变的爱
想见你……再一次在那片天
在内心某个地方悄悄描绘
……”
主唱最后一晚的演出相当卖力,尤其他那深情起来的样子和非常质感的嗓音,有时真的和三三特别像。
甜甜以前最讨厌那些抒情小调,每次总要好好地嘲笑公主一番。可是当她也开始写起情歌来,反倒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那晚在台下流了一夜眼泪的甜甜,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究竟是在怀念着三三,还是在想念着公主。
三三越来越少回家了。他在外面结识了一位会跳舞的新朋友,叫小羽,也就是那天他给公主看的照片上的那个人。
小羽温顺又腼腆,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可爱得像只小土豆。
三三也不再积极地录音了,每日每夜都往舞蹈室里来回跑。小羽练舞的时候他在一旁拍照,小羽休息的时候他去给她扇风,小羽开心的时候他陪她一起大笑,两个人笑到眼泪都出来,也不知道到底在开心着什么。
小羽的生日快到了,三三问小羽想要什么,小羽摇摇头。“生日那天我会举办一场舞会,到时候你可以过来玩呀!”三三猛点头,“一定来,一定来!”
三三纠结了好久,还是把参加舞会的事情告诉了公主,希望她能够跟他一起去。公主听完后只冷漠回了句,“哦。”
便再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12.
当三三从舞会上回来,发现因操劳过度再次倒地不起的公主时,他才终于想起,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录音室了。
公主的声带伤损严重,医生说,她可能今后都无法再继续唱歌。
三三知道,要她放弃她自己最深爱的音乐,等同于是要了她的命。
公主躺在病床上,不能说话,不能下床,仍是一页一页坚持写歌。写完扔,扔完写,然后默默掉眼泪。三三一张张将地上的纸团挨个抚平,全都收藏好,一个人跑去录音室里,不声不响地录了张唱片。
他把唱片放给公主听,耐心地宽慰她,“你看,我还可以替你继续唱。只要你不嫌弃,以后我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你拿去随便用。”
就像那晚她一个电话把他叫过去,他便将他全部身家财产毫不吝惜地摆在面前一样,他对她始终都是那么大方。
公主边听唱片边哭。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熟悉声音,竟是被她忽略了这些年。
三三正式作为歌手出道了。而公主则成为音乐制作人,从台前转向了幕后。他们收获了比以往更耀眼的成绩,合作一天比一天亲密,可两人心中又都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个没解开的结。
巡演过后的庆功宴上,三三把小羽请了过去,认真地跟公主介绍说,“这是小羽,你看,跟你小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
公主礼貌地笑,心想,还真的是很像啊。
小羽乖巧且懂事,连一向任性的公主都很喜欢这个孩子。庆功宴结束后,公主拍拍她的头,十分伤感地说了句,“谢谢你啊,小羽。”
三三的眼泪顷刻就落了下来。
三三从公主家搬了出去,没有争吵,没有矛盾,离开的很平静。公主也不吵不闹,事后仍旧一起录音,一起讨论,正常到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一样。
冬天很快到了。
公主搬了新家。临上车前,她看着房内满满多余的东西,一挥手,将它们一一分给助理。反正也是些没用的,不喜欢最终都会被丢掉。
助理指着墙角的某个箱子问,“那个也不要吗?”
她顺着方向看过去,是她用来锁住西装外套的箱子,上面已经盖满了厚厚的一层灰。
钥匙没有找到,她便直接砸开了锁。西装已然发霉,深色的布料上零零星星的几点白斑,看起来和窗外的雪花差不多。
原来,都是如此脆弱的啊。
公主抱着那件衣服,忽然就哭了。
13.
甜甜去世后的那年夏天,公主生了场大病。
三三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床前,日夜照料,再没去找小羽跳过舞。
他问公主想吃什么,公主想了想,说,“你不是会做甜点吗?我想吃蛋糕。”
三三便把做好的小蛋糕端过去,公主只咬了一口,眼泪就唰的掉下来。
不是那个味道。
那些他们曾以为厨房闹老鼠而被他和甜甜丢掉咬了几口的小蛋糕,其实全都是她背地里偷偷啃坏的。她对她的心思一直很在意。
她过去讨厌他用她最拿手的东西讨好自己,可如今,却只有他留在她的身边,做着以往最熟悉的事。
“过去……究竟是种什么味道啊?”
他曾经这样问小羽。
小羽指着眼前的小蛋糕,笑说道,“就是你始终都在乎着的记忆啊。如果你希望我是第一个吃到这块蛋糕的人,那我就是你的记忆;如果不是的话,那你认为还有谁呢?”
小羽把蛋糕吃干净,十分真挚地感谢他,“谢谢你啦,以后可以不用再给我送蛋糕啦。跳舞的人不能够吃太多,而且我想……你心里也已经有答案了吧。”
公主病好以后,三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凌晨四点敲开了公主家的门。
公主睡眼惺忪地穿着睡衣瞪着他,神色很不悦。
“我、我要……”三三磕磕巴巴。
“要啥,快说!”公主满肚子的起床气,捏瓶子的手咯吱咯吱,恨不得把冰箱里的所有冰水全都浇在这只熊的脑袋上。
“要、要……”
“要钱?要房子?要手表?要自行车?还是要退团?!”
三三支支吾吾,吭哧吭哧总算把后半句憋了出来——
“我要娶你!”
咯吱声静止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公主如同一张定在原地的jpg,沉默许久才终于说了声,“好。”
两个人没有领证,只是依着公主的意愿,在巴黎办了场十分奢华的婚礼。婚礼过后,三三和公主便一起赶往甜甜的墓地。那里很干净,位置也很宽敞,墓地是公主用那张支票帮她给买下的。甜甜生前过得并不安逸,哪怕在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对支票里的钱也是分文未动。她想,这是她们之间留下的最后记忆了啊。
三三把自己亲手做好的小蛋糕和最新录制的唱片一齐摆好,非常认真地对着墓碑说,“谢谢你,甜甜。”
14.
没人知道,在傻白甜组合解散后的那个夜晚,甜甜曾经躲在自己的出租屋内,看了整晚的《大路》。
精神失常的女主被男主遗弃在了小镇,俩人再未见面。许多年过后,男主再次经过这里,无意中得知女主悄然病逝的消息。原本以为已经和那个女人毫无关系的他,深夜一个人独自奔向大海,还是哭泣地一塌糊涂。
十分平淡却又简单的故事,她看得泪流满面。
得知甜甜意外过世的消息时,公主和三三正在录音,公主疯了般冲出录音室,眨眼就消失在了路口。三三也发疯似的跟在身后到处跑,一直追到建元路才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她。
公主在街上哭得撕心裂肺,她将头埋在三三宽厚的胸膛内,边捶打他的后背边不停地问,“为什么明明说好的,只要站在这里她就会过来找我,可我们……却都已经渐行渐远了呢……”
他想,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甜甜教会了他如何勇敢做自己,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晚她对三三所讲的话,也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告白。她没有勇气去像三三一样大胆表达爱意,她甚至都没有足够的自信去相信,那一天她们之间的相遇,全部都是真心的。
那些过去她不曾看懂的故事,那些年她深以为自己已经看懂了的故事,原来直到快结尾时才发现,这部偶像剧里面的角色,大家的位置全错了。
甜甜最后想,真是抱歉啊,没能给小傻瓜一个浪漫的结局。
她也曾懊悔任她去颠簸流浪,却从未料想过大路茫茫,百态万物无常。不是再见面时就可以互诉衷肠,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承认,当年的她们,曾是多爱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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