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爱与正义”，谁叫我有“主角光环”

每年寒假的一系列经典剧总会勾起我们的童年回忆，孙悟空又在帮助唐三藏斩妖除魔取得真经，白娘子又在智斗法海守护真爱，小燕子紫薇又在为了爱与正义大逃亡……

然而成长又让我们越来越质疑“主角光环”，越来越反感剧中传播的“爱与正义”。我们开始发现，唐僧和如来在束缚齐天大圣的自由；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不过是一个向往红尘中饮食男女的妖精自私的一厢情愿；代表着爱与正义的还珠格格也许只是一个充满阴谋和算计的小骗子。

曾经我们喜欢小说中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现在反派视角、炮灰视角的穿书文渐渐流行。“主角光环”像一个笑话一样被我们谈起、嘲讽，那么，“主角光环”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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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百科将“主角光环”定性为通常为主角定律的副产物，通常出现在形容由主角定律引发的不合理现象的时候，被描述为“史上最强最逆天的光环”。其实，不仅仅是流行的网文喜欢给主角开“金手指”设定“主角光环”，严格说来，古往今来的每一部经典都少不了“主角光环”。

如果没有“主角光环”，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会成为真爱的典范，他们会像罗密欧过往的每一场爱情一样，争吵、分手、另觅新欢。如果没有“主角光环”，贾宝玉和林黛玉不会钟情于彼此，林黛玉终究会意识到这个让她伤心的男子不值得托付。如果没有“主角光环”，甚至于许多经典不会成为长篇著作，雾都孤儿被抓进监狱，冉阿让也许早已饿死，但丁甚至不可能看到《神曲》。

“主角光环”说白了，不过是作者在叙述过程中不由得带入的某种视角罢了。就像站在郭靖的视角看黄蓉，黄蓉有些小聪明，眼界有些窄，但索性善良体贴。但站在杨过的视角，小聪明就变成了狡猾，眼界窄就变成了护短，对待郭靖的漂亮体贴对于郭靖的反面就是心黑手毒。

当主角是张无忌时，我们看到他的优柔寡断，却还觉得他到底是个暖男。我们透过金庸小说中主角的眼睛看到整个武侠世界，我们认为宋青书是个小人，见色忘义，心胸狭隘。然而当我们站到了宋青书的视角，他不过是个凡人，他本有机会继承武当大统，本也是勤奋努力的优秀少年，偏偏张无忌跳出来夺走了他的一切机缘，一切称赞，甚至他身上还有“邪教”的恶名。

叙述语言中对故事内容进行观察和讲述的特定角度。同样的事件从不同的角度看去就可能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在不同的人看来也会有不同的意义。所谓叙述视角，就是这个道理。所谓主角光环，也不过是由于叙述视角指向了某个人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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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个反对“主角光环”的勇士，叫做罗兰巴特。他写了一篇长文，叫《写作的零度》。文中解释，零度写作方式多指作者在文章中不掺杂任何个人的想法，完全是机械地陈述。零度写作并不是缺乏感情，更不是不要感情；相反，是将澎湃饱满的感情降至冰点，让理性之花升华，写作者从而得以客观、冷静、从容地抒写。

他告诉我们，一切的主角光环都是作者自己融入了太多感情，甚至于爱上了主角，让主角帅瞎所有炮灰的钛合金狗眼。然而这是不够理性的，而缺乏理性的人是注定无法成为哲学王的。所以聪明的选择是废弃主角制度，所有人都平静地被叙述，张无忌也好，宋青书也好，让他们占相同的篇幅好不好？

答：不好。

文学形式发展了一种独立于其机制和其和谐性的第二性能，它使人入迷，困惑，陶醉，它有了一种重量。也恰恰是因为这样，武侠小说之所以能带给少年们理想主义的浪漫，正是因为他划分了正邪善恶，制订了“侠”的标准，所以才足以让人陶醉。如果我们只是说，“张无忌和宋青书打了一架，他们各有各的道理。”这个故事就像一场幼稚的小学生打架，即使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由于缺少了道德光环，也觉得太平面了些。

当然，符号学也告诉了我们，摆脱了附属地位的语言和形式，获得了自己的质地和分量，不再隐匿于意义之后，相反，它成为一个观察和思考的对象，一个独立的客体。字词的连续又是一个不断否定的过程，充满可能性，没有趋向，处在运动当中却在势均力敌的对立因素中保持静止状态，中性、自足、饱和、客观——这就是罗兰·巴特一再强调的语言行为：零度的写作。

零度写作固然不适合武侠和言情一类通俗文学的需求，哲学、历史、乃至于社会剖析类小说，也许是需要这份理性的，于是自然主义文学诞生了。

然而自然主义自以为自己褪去了“主角光环”，掌握了绝对理性，但这不是事实。文学离不开修辞，修辞难免离不开褒贬，又或者说，是伊格尔顿所谓的“文学的意识形态”。也许无关政治、无关阶级，但不同的职业、地域、族群，不可避免的有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善恶是非观。就像食人族的正义是让祖先的尸体随后代的消化系统一起去五谷轮回，而我们却主张入土为安一样。

左拉用他的“绝对理性的自然主义”修辞了塞尚的绘画，却有意无意地给塞尚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们之间珍贵的友谊就此终结，最终，也只能说《杰作》是一部不太成功的小说。

于是，尽管我们讨厌主角光环，但事实上我们无法绝对避免，毕竟作者的叙述视角和意识形态到底对文学有着巨大的影响，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兼顾理性和感性，尝试着换个视角来看问题。然而也不过是反派变成了新的主角，代表着新的爱与正义，与主角变成的新的反派斗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