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七）

听她讲完，我并没有很害怕。也许因为我是一只来自草原的怪吧，我清楚知道怪的寿命很长。我只是在此时此刻努力地感受着身体不再像以前那夜晚会发光的缥缈地一团类似于棉花的质地，而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能感觉到它额温度可以考到它的形状，并且和身边的女孩的身体接触，你能感觉到那是两个实实在在的物体接触在一起，而不是像以前你感受到任何东西都和空气一个样轻飘飘的没有任何压力。至此，我实在是感谢她。不过，当我看着室内在微弱路灯手笔下呈现出一派明明暗暗的时候，当我静静听着身边这个石头变成的女孩讲话的时候，我的脑袋里突然出现了那个我很久以来都没有再想到过的梦想。离那天我呆呆地坐在地上看日出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而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去想过它了。这个时候，身边的石头变成的女孩已经讲完话了，寂静和微弱的光笼罩着室内这个小小世界里的一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很想和她说说我的梦想，也许是一直以来我从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因为我害怕我的梦想在别人的想象中不切实际，但我想，此时躺在我身边我能感受到她的温度的身体的主人兴许不会那样。

在这个小城里，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来自何处，你知道吗？我想我已经开口说话了。我来自草原，甚至不是人类，而是属于草原的一只怪。我想也许可能我会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但是有一天我就像我之前离开草原的那个朋友一样离开了它。我在到这个小城定居之前，我不知道在人类的世界里该往哪里去，因为一切都和我无关，我看着夜晚天空那熟悉的月亮和星星，然而对那似乎和草原同一片的天空下的大地十分陌生。我当初还以为这个世界很小，也许我不连着两天朝着一个方向就能走到头，我真的那样做了，事实是世界很大。就在那天，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看到大地上的日出。于是，我的梦想就是变成一朵白云，在日出的时候我的身体会染上美妙而神奇的颜色。当然，这梦想是有根据的，因为我是一只怪，我的身体又是那样特殊，像团棉花，所以，也许有一天我就会变成天上的一朵云，在日出那一刻刚好落在太阳周围。但是，我又觉得，不必急于去做那件事，因为总有一天能做成，我更想多多体会一下人类世界的美妙之处。你觉得我的这个梦想可笑吗？

我等着女孩回答，我知道她会说什么。

一点都不可笑，说真的，这让我更爱你了。她说道。

于是我们又做起爱来。当我们第二天醒来，太阳已经透过玻璃照进了房间。那间小小的房屋变得很明亮，我老是能在一束束射进来的阳光里看到好多好多细小的尘埃，而那房间里到处都是这种尘埃。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好了，我们又开始做起爱来。直到我们觉得肚子饿了，才梳洗一番，我这时才想到我出去世需要穿件衣服的，要知道，以前我没有什么形状可言，因此也就不必穿衣服了，而现在，我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人，我需要像正常的人类那样穿上衣服才能到人群中里去。不过幸好，那房间里还有之前那个雕塑家的几件衣服，我就随便套上了，有些肥大，但看起来还行。我打算等我哪天有空再重新为自己选购一些更合适的衣服吧，我就这样除了门。我们选了附近的一个小餐馆，我想那时是十一点左右，因为我们进去的时候餐馆里还没有什么人，而我们在等饭的时候餐馆里陆陆续续地来了一拨又一拨顾客。我们吃完饭后，绕着街道走，尽量拣阴凉的地方，因为中午的时候太阳很大，晒得整个大地都是热乎乎的，像是不断地把自身的热量传递给站在它上面的每个人或者动物。我们回去后打算在那里看部电影，但是看着看着我们又开始做起爱来。一直到晚上。我不想再叙述了，其实那几天的生活十分单调，像任何热恋中的男女那样，时时刻刻想和对方疯狂做爱，我们也那样做了，我想我这个男人的身份挺合格的，因为那女孩明显很喜欢我。

这样子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发现，成为人之后，不得不像人那样背负生活的压力，你要知道，每天我们都要吃饭，而那需要钱，而且我又因为需要买几件合适的适合于不同季节穿的衣服，这也需要钱。所以，我们都得出去工作。在那个小城里，找份工作并不难，你可以去某家餐馆里当个服务员，也可以去环绕着小城的河上的游船上当个司机。我选择了后者，因为，那让我想起我和女孩第一次见面。当然，我挺喜欢那份工作，穿梭于荷叶与荷花之中，阳光温暖地照着你工作时头顶上的玻璃。薪水也很不错，那维持我的基本开销是足够的，总之，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