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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暗淡无光,密林中更是一片漆黑,阴暗处不时传出的乌鸦鸣叫,更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息。此处为通往梅山的一条小径,两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正大咧咧地向上迈着步子。
“真他娘倒霉,下了山什么也没有捞着,连马也被偷了。”说话者名为梅大,是梅山二鬼的老大,他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梅二,伸脚要踹却被对方躲过,没收住脚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叉,差点鸡飞蛋打。“哎哟!我的娘耶!摔死老子啦……”
梅二连忙上前搀扶,不成想梅大眼疾手快,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我叫你他娘的躲。”
“哟哟哟!轻点,疼,疼……”
梅大踉跄起身,一脚踹在梅二的屁股上,“我让你看好马,马呢?”望了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路,绝望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山寨呀!”
梅山二鬼是梅山老妖的徒弟,二人学艺十年,总也算略懂皮毛。梅山老妖命他们下山历练,起初二人信誓旦旦,担保可以满载而归,没想到出师不利,连马匹也被人顺走了,当真是走背运,水塞牙呀!
一路上梅大嘴就没有闲着。说好的他去抢,梅二守好马匹,得手以后立即上马开溜。可惜天不遂人愿,梅大在大道上枯等一天一无所获,梅二前去询问,一扭头马却被偷了……
梅二头戴黑帽低着脑袋,双手插袖无声地走着,身后梅大许是说累了,住了嘴跟在梅二屁股后头,踏拉着鞋跺着小碎步踢踢踏踏地走着。
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一阵急促地窸窣声响,梅二心中发虚大叫壮胆,“谁?”
梅大跟着惊出一身冷汗,扭头看去,却听到有女子的哼曲声幽幽传出。他眼神一亮看向梅二,后者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正中自己下怀。循着来声,他们下了山径趔趔趄趄而行,逐渐进入树林深处。听声音就在附近,来声时远时近,越听越是诡异。梅二不由地握住了梅大的胳膊,后者被吓得跳起,“他娘的,搞什么?”
“师哥,要不咱回去吧?这声音怪瘆人的。”
梅大心中也是害怕,但不想在师弟面前折了威风,在他后脑勺抽了一巴掌,“要走你走,等你师哥玩爽了,可别说我不想着你。”
梅大说完就往一旁走去,前方是一片灌木丛,伸手撩开低头往里瞧去。倏地一张苍白的面孔出现在面前,那双眼瞪得溜圆,嘴巴慢慢嚼动,血腥味自其口中散发而出。
“呀!”梅大吓得往后趔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那里嘴巴一个劲儿哆嗦。
梅二奔过去,见梅大如此模样还以为中了风, 一巴掌糊在他脸上,“师哥,你没事吧?”
梅大被巴掌抽醒,愣愣地瞪着梅二,心中难以置信,以往唯他马首是瞻的师弟,刚才竟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这简直颠覆了他的想象。“你竟然打我?”他用手捂着脸,泪眼朦胧。
“我没有。”梅二连忙将双手背在身后,刚才完全事发突然,细细想来阵阵后怕,若是师哥秋后算账,自己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正愣神间,突然瞥见上方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双眼流血,舌头吐出很长的女鬼,在那儿飘来荡去。他惊得跳起,伸手搂住了梅大的脖子,双腿盘住了梅大的腰,张嘴大叫起来。那白衣女鬼把脸凑近梅二,露出尖锐的牙齿,更让他心神俱震,从梅大身上跳下,扭头向远处溜去。
“你疯了不成?”梅大骂了一声,肩膀被人突然用手按住,他条件反射就欲将这手掌甩开,但硬是没掰动。此刻心脏咚咚直跳,慢慢扭过头去,扭到一半又将头扭了回来不敢去瞧,额头的汗水已然流到了脖颈。当此时刻,梅二又跑了回来,拽着梅大的胳膊就走,但如何也拗之不动,心急道,“快跑吧,有鬼呀!”
梅大颤巍巍抬起手指向身后,梅二皱眉看了一眼,见他身后空无一物,皱眉道,“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脑袋自后面歪了出来,嘿地笑起。梅二惊叫一声,抬拳就向那脑袋打去。白衣鬼伸手将梅大的脑袋拨在面前,梅二这一拳势大力沉,狠狠轰在梅大的鼻梁上,两道鼻血顺势流下。
梅大哭丧着脸望着梅二,眼泪忍不住落下。梅二往后退一步道,“你歪什么头哇?”
“你以为我想呀!”
梅大抬眼又见白衣鬼自梅二头顶落下,手臂低垂着,一寸长的指甲苍白而尖锐。他拖着梅二就跑,一时间慌不择路,没想到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了原位。梅大低头猛跑,梅二突然扯住了他的胳膊,扭头见对方向后扯着身子,双脚前后呈八字。
“快点跑吧!要不然性命不保。”
梅二指了指前方,神情已变为惊恐。
梅大转过身,却见白衣鬼正站在身前不远处,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转而躲在梅二身后。白衣鬼嘿嘿直笑,抬起手放在脸颊处,锋利的指甲刺破脸皮,而后慢慢撕下。梅大二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吓得拥抱在一起尖叫不已。白衣鬼将整张脸皮撕下,饶有兴致地望向梅大他们,只见二人紧闭双眼不敢来瞧。
“真是胆小鬼。”
她冷笑一声,将衣服一把扯下丢向梅大,刚巧将二人罩在其中。梅二抬手将白袍撇开,哭丧着脸咧嘴道,“姑奶奶,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从没有做过一点坏事,要吃,你就把我师哥吃了吧……”
梅大陡然睁开眼,将梅二推到一旁,指着他忿忿道,“臭小子,你说什么?你没有做坏事?信不信我把你的丑事全抖搂出来?”
梅二往后踉跄两步,瞥了一眼女鬼,这一瞥不要紧,眼神竟再也收不回来。梅大正欲破口大骂,见状扭头望去,却见对面哪里还有女鬼?双眉细长,杏眼大而明亮,琼鼻小嘴,瓜子脸白里透红,身材高挑,身着一身红色的衣裙,黑发浓密长至腰间,竟是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
梅大脸现痴迷,嘴角流下一丝垂涎,“嘿嘿,妖艳,妖艳的很。”他扭头看向梅二,眼中闪烁起兴奋的色彩,此刻想些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干了。”梅二冲梅大挑起一条眉毛。
梅大点了点头,露出一张邪意的表情,扭头向女子望去。正欲开口发出污秽之语,结果迎面撞到秀拳之上,砰地一声在地上摔成一个大字,直接晕死过去。
这一切太过突然,梅二愣在了原地,呆看了梅大半晌,当他抬起头的刹那,迎面中了一拳,同样被打倒在地,真不亏为同门师兄弟,连晕起来都一模一样。
女子拖着二人来到一片空地,用绳子各拴一条腿,一人一巴掌将他打醒。二人还未弄清是什么情况,就见女子走到一根被架起的巨木棍前翻身坐上,梅大二人直接被倒吊了起来。他们大呼小叫拼命挣扎,绳子吱吱作响,被拉扯的在空中开始打转,活像两个杂耍演员一般绕起圈来,没过多久便觉头晕目眩,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良久,梅大醒转过来,见女子在身下生起篝火,似要将他们活生生烤了,心中升起惧怕,哭着叫道,“女侠饶命啊!我还不想死。”
女子邪魅一笑,“当然可以,但需要等你们师傅过来才行。”
“师傅怎知道我们在此?”
“自然是我通知的呀!”
原来不久前,女子将一封信丢到了梅山山寨的门口,等梅山老妖看到这封信,然后再赶过来,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梅山老妖名叫梅锋,今天让梅大二人下山试炼,自始至终心中总惴惴不安,等到半夜仍不见爱徒归来,自是十分捉急。他知道徒弟俩本领差,但身为土匪,总在山寨作威作福,旁人自然不会信服。正在他焦急万分之际,山中一名爪牙大叫不好冲进屋中,将信交到他手中,这才知爱徒已被人擒了。信中言明要他夜半三更时一人到指定位置,如有旁人随同,便等着给梅大梅二收尸,落款是“浪里白条小舟”。
当梅锋火急火燎地赶到时,只听得爱徒在大喊救命,绑人者小舟竟是一位美貌女子,他不禁有些诧异,“小丫头片子,你快放了我徒弟。”
小舟洒脱道,“好说。”
她站起身,巨木轰然落下,梅大梅二直接掉进了火堆之中,被烧得惨叫连连,梅锋惊叫,“住手,快住手。”
小舟将巨木伸手按下,梅大二人身上的衣服着火,慌忙互相灭火显得格外热切。梅锋见状就欲救人,小舟又松了几分巨木。梅大二人刚从火堆中逃生,骤感身体再次落下,不住尖喊“师傅救命”,泪珠如黄豆般落在火中噼啪作响。
“你,你想怎样?”
小舟冷笑道,“梅山老妖你集结土匪,长时间为祸乡里,搞得民不聊生,官府都拿你们没辙。今日我得知你让弟子下山拦路打劫,刚开始还想把他们就地解决,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草包。我特意在此设下圈套,这两个胆小鬼伸头便钻了进来。你的宝贝徒弟表现很是不错哟!”
梅锋心系爱徒,虽然功夫了得,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除非你自断筋脉,我便放他们一马。”
“臭娘们,痴心妄想。”
小舟早知如此,手臂抬起梅大二人再次落入篝火之中,瞬间哭爹喊娘叫声好不凄惨。
梅锋大叫一声就向小舟冲去,在他看来对方如此年轻,身体娇瘦柔弱可欺,定然可以信手拈来,到了那时再施手救人,想来也不会太迟。
小舟见状后撤一步,梅锋凌空一拳直奔面门,当真狠辣异常。小舟躲避开去,梅锋见她身手敏捷颇感意外,不及多想落脚便将巨木踩下,徒弟俩再次被吊起,不过已然有气无力,他大喝道,“老大老二,你们怎么样?”
只见二人眼皮颤抖,性命倒是无碍,梅锋松了口气,凝眉看向小舟,“我要杀了你,给我徒弟报仇。”
小舟亮出一把龙泉宝刀,刀身狭长,刃口闪烁着森森寒气,自树上飘下的树叶落在其上,直接一分为二,锋利程度可见一斑。
梅锋自背后取下一把阔背大砍刀,紧蹙起眉头。他现在需要踩着巨木不敢移动,自然有力使不出,得让小舟知难而退,遂狠狠道,“你最好在我生气之前知趣离去,如若不然……”
小舟毫不畏惧,欺身上前一跃而起,双手把刀力劈而下。梅锋架刀硬接,没曾想小舟力道非凡,一刀之力竟让他往后踉跄一步,慌忙上前一步再将巨木踩下。小舟落地之后,刀刃再次砍出。梅锋不敢小觑摆刀接下,奈何对方一刀快似一刀,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除非不管徒弟方有辗转之力。
小舟冷笑一声,挺身向前刀削梅锋头部,被他仰头躲过。刀刃行至一半,反手回刀划向胸腔,又被梅锋竖刀磕开。梅锋正欲还手,却不想小舟回刃斜砍自己软肋。这三刀迅疾狠辣,梅锋只得仰身躲避。小舟顺势矮身飞脚横扫,一下踢在梅锋的小腿肚上。
梅锋站立不稳跌落在地,抬眼瞧见小舟的刀刃再次砍来,慌忙就地打滚向一旁窜出,同时身体不离巨木半分,功夫当真出神入化。小舟飞身向前劈砍,梅锋见势躲避,这一刀狠狠劈在巨木上方。梅锋并未还手,转身将大刀掷出,刀锋直奔徒弟上方的绳索,自己也随之飞出。大刀将绳子砍断,梅大二人惊呼一声直落而下,梅锋恰在此时赶到,张臂将二人搂住向下方落去。
小舟在一旁冷眼旁观,梅锋为刚才的神机妙算自鸣得意,没想到甫一落地,才知身中陷阱,落进了深坑之中。他直到此时才心生畏惧,生怕下方埋有暗刃,当真如此定会遗恨当场。他们终于着地,却发现坑底并无利刃,心中大有劫后余生之感。他站起身看向上方,只见小舟站在坑边,望着自己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小舟言道,“今日饶你不死,望你好自为之。”
梅锋深知小舟若真想杀自己,刚才已经命丧黄泉。自己已然垂垂老矣,仍然过着刀尖舔血的草莽生活,难道要做一辈子土匪吗?让所有人想起自个儿便恨声唾骂?他低头看向梅大梅二,二人虽被烧得衣不遮体,但身上并未有丝毫灼痕,想来定是小舟在他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才不至被灼伤。
他叹了口气道,“罢啦,罢啦……我已经老啦,再没有力气打打杀杀。明日我便金盆洗手,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自此以后归隐山林,不会过问江湖中事!小舟姑娘,你以为如何?”
小舟欣然道,“你若果真如此,也不枉我今日一番苦心。”他看向梅大梅二,“他俩虽然心术不正,但进入歧途并未太深,若好生管教仍不失为一条好汉。”
梅锋坐了下来,笔直的腰脊弯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他接受了现实,也代表着接受了自己老去的事实。小舟看在眼中,心知他再无斗志,转身飘然离去。
微风吹拂枝叶,发出窸窣声响。天空中繁星满布,月亮的光辉也变得明亮,将黑夜照耀得一片雪亮。远处的小径上,一匹快马飞奔而去,篝火旁梅锋愣愣出神,眼神流离在回忆着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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