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五）

2018年3月20日      星期二      晴

半月前，我和母亲通电话，说好这几天来我这。母亲很长时间没来我这了，她很想过来看一看，尤其是想看看她的大孙女。母亲一直在期盼着，还特地把这个月所有的休息留到那几天；而我也在期盼着，因为我也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过母亲了。

可行期将近时，母亲忽然打来电话，说恐怕是来不了了。我心里一阵失落。母亲说那几天父亲在外做活，弟弟又在外出差，一时不得空闲，没有人陪她一起来；而母亲不识字，且从未独自一人出过远门。母亲很是遗憾的说，要不？等等下次吧。

我知道母亲心里很想来，而且为了这次出门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于是我对母亲说，妈，要不你就一个人过来吧，也不麻烦，你先坐出租车直接到车站，然后买票上车，有不懂的地方就问人，到我这边后我去接你，妈，你看，就这么简单，你不要害怕。

母亲犹豫片刻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声音也陡然提升了许多。母亲说，好，我今天就试试一个人出门，我不信到不了你那，我现在收拾一下，吃过中午饭就去。话虽如此说，我的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这是母亲生平第一次独自一人出门，以前母亲去哪里，都是父亲陪着她。

中午我正在吃饭，母亲忽然又打来电话说，小宇，我已经坐上车了。我感到很惊讶，问母亲，是到我这里的车吗？母亲说是的。我又问，妈，你怎么搞得这么快？你不是说吃过饭走的吗？我听到母亲在那边笑起来。

母亲说，我一想到要一个人去你那，饭也不想吃了，水也不想喝了，就想着早点出门，能早点到你那。我心里也跟着笑起来。我对母亲说，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快到时给我打电话，有不知道的就问司机师傅。母亲连连说好。

我在家里等待着，不停的看时间，好不容易挨过两个小时，约莫着母亲就快到了。我给母亲打电话问她到哪了？母亲说，司机师傅说就快到了。我说好，那我现在就去接你。

我出门朝母亲下车的地方赶去。到了那里，四处张望，只见周围人来车往，却怎么也看不到母亲的身影。我心里一下子很着急，立马又给母亲打去电话，问她到底是在哪里下的车？母亲说，司机师傅把我们带到了另一个车站，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已经下车了。

我连忙对母亲说，妈，你就在那里，不要走动，我现在就过去。我又朝车站赶过去。下车后，我东张西望，目光四下里找寻，仍不见母亲的身影。我心里慌张，不由加快了脚步。当从一栋高大的楼房前匆匆经过时，及至走过转角，这时，我看到了母亲。

母亲独自站在一棵树下，她身穿一件枣红色袄子，一条黑色长裤和一双黑色皮鞋；一手挎着一个黑色小包包，另一手提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袋子，正一脸茫然的四处环顾。我喊了一声母亲，便开心的小跑过去。母亲一回头，即刻也便看到了我，脸上顿时变得笑逐颜开。

我接过母亲手里的东西，便迫不及待的问起她关于这次坐车的经过。我问的很细，从母亲出门到车站买票，再到最后下车，我都迫切的想知道。母亲说，她出门时遇到一位邻居，告诉她自己要一个人去儿子那里。邻居很好心，帮母亲送上出租车，还告诉司机要去的车站。

到了车站外，母亲问司机，要从哪个门进去？司机一边指给母亲看，一边开玩笑说，你要是舍得掏钱，我直接把你送到你儿子家门口。进了车站，母亲又问工作人员在哪里买票在哪里上车，人家一一告诉她，母亲说那些工作人员都好客气。我一边听母亲说着话，一边心里默默感激着那些陌生的好心人。

晚饭后，母亲在厨房里洗碗，我靠在门边和她说话。母亲颇有些嗔怪的说，我来这么久了，你爸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打来，也不晓得问问我到了没有。话音刚落，母亲的手机忽然响了，一看是父亲打来的。母亲一边擦手，一边欢欢喜喜的接起电话。

母亲说，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父亲说，干活刚回来，手机刚充上电。母亲说，我这以后一个人也敢出门了，不需要你们陪也行了。母亲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孩子般的骄傲和神气。我听不清父亲说的什么，只听到母亲笑得很开心。母亲又说，冰箱里面上层留的有菜，你只要热一下就行了。父亲又说……

我走进厨房，一边洗剩下的碗筷，一边听着母亲和父亲、在电话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回过头，又看见老婆坐在茶几前，正给女儿一颗一颗剥板栗。我忽然感到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情愫，一个人在厨房里，洗着洗着竟无声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