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籍山西,在黄土高坡长大。夏天看金黄的麦田刺眼,感知麦芒的疼痛和氤氲的热气;冬日觉云消雪霁微寒,裹着臃肿的棉袄抵御呼啸的北风。春和秋,是最好的季节,我总觉得留不住。是啊,只有痛苦才使人印象深刻,只有痛苦,才能令我长大。
经历了近十年官司沉浮,搬家辗转,我远远落子,远赴千里之外,渐渐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但是,一直挂念山西,毕竟表里山河有故人。
整个国庆,山西一直暴雨。近几日,爸妈告诉我,由于长时间的雨水浸泡,老家的南墙塌了,房屋也塌了一间。姑姑在说,汾河涨水,水坝决堤,已经淹没了村里万亩葡萄园。同学在说,高铁部分路段塌方,已经没办法通车了。再看新闻,“暴雨成灾,平遥古城墙体坍塌”、“铁轨悬空”、“据新华社报道,近期山西出现大范围降雨,汾河、沁河、浊漳河等多条河流发生涨水过程及险情,局部地区遭受严重雨涝灾害。此次汛情期间,山西各地共转移人员54947人。”种种告急,重创山西。
干旱,是山西的底色。纷扬的黄土,脏脏的手巾,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受苦人,土堆里刨日月,山沟头沐晨光。下雨打开井眼接水,天旱拎着水桶灌溉。土质疏松,才可以层层叠叠夯土为砖,垒砖成墙,木椽成梁,青瓦成顶,就这样,一个西厢,一个土炕,一个南院,一个灶房,一堵花墙,几亩薄田,时代温良。两扇大门,岁月一统,就把山西的人们,世世代代封闭了起来,他们忍辱负重,默不作声,隐忍无私,又淳朴善良。
大雨滂沱,汾河淼淼,土质松软,卷入黄河,墙倒厦塌,漫坝侵城。一句“全村转移”,说的轻松,可以能转移到哪里?远方再好,他们也不会离开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
但是很奇怪,你在网上,基本看不到任何暴雨的热搜,好像,山西自己就可以解决掉所有的困难,不需要他人的帮助。
晋善晋美,无人问晋。
这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省份,这是一个不爱给别人添麻烦的省份,这是一个善乐好施的省份,这是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省份。煤炭、小麦、苹果、板枣、油桃、甜瓜、三白瓜、老陈醋、杏花村、馒头、刀削面、小米粥、大烩菜,剪纸、城墙、大院、笑话、石窟、古塔,是山西的缤纷。当然还有关帝庙、舜帝陵、莺莺塔、五台山、晋祠、乔家大院的祖宗家传和户口瀑布的鬼斧神工。除此之外,我们还剩下什么?
我目睹了无数的同学朋友,离开故土,远赴他乡;我也看到很多同学朋友,固守汾酒,抱着陈醋。大家聊起家乡的变化,都说快,但还是不够快!变化很大,但还是不够大!
一个区域,当然会受地理因素影响。京津冀足以覆盖晋北,大西安足以覆盖晋南,晋中版块仅剩太原孤立无援,黄土表里、大河切割,地域受限,眼界受限,发展受限,一切都在受限。
暴雨,就是一场考试。水深火热和高唱凯歌,就在国庆端口,一起飞舞。只有爱之深,才有恨之切。只有发几个救灾地址,捐出一些微薄钱粮,告慰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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